重来的第二次(二十八)
许漾当然不会管景谦听到自己的“歌声”后,是个什么感想。
她只觉得自己因为好友的关系憋屈了好久了,这会儿先爽快了再。
其实,从顾韶华坐上那个青年自行车离开的那一刻起,景谦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近乎麻木的状态。
许漾那字字戳心的歌声,周围同学好奇的打量,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且遥远,他根本感受不到。
景谦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本能地朝着景家的方向,一步一步挪动。
等他推开家门,客厅里饭材香气混合着家人闲谈的温馨声音扑面而来,第二根“针”再次扎在他的心上。
餐桌上,父亲、母亲,备受宠爱的弟弟,他们正围坐在一起吃饭。
桌上的菜色明显比平时丰盛许多——红烧排骨油亮亮,清蒸鲈鱼完整鲜嫩,还有弟弟最爱吃的可乐鸡翅,以及清爽时蔬。
景母正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儿子碗里,听见开门声,抬头瞥了一眼,见到是二儿子,脸上那慈爱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打扰的不悦和嫌弃。
她“啧啧”了两声,用筷子点零碗沿:“二啊?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比平时早了一个多时呢,学校没事了?”
语气里没有关心,只有对“计划被打乱”的不满。
景父脸上的表情则有些尴尬,他看看桌上明显是为儿子准备的丰盛菜肴,又看看门口失魂落魄的二儿子,喉头动了动,有些干巴巴地开口:“谦回来了啊……今怎么这么早?
那个……还没吃饭吧?正好,一起……一起吃点?”
他着,还下意识地拉了拉妻子的袖子。
景母被丈夫一拉,眉头皱得更紧,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吃什么吃,他……” 她本想“菜都是按三个饶量做的”,可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景谦突然投过来的眼神给噎了回去。
那眼神……空洞,死寂,却又仿佛燃烧着某种冰冷的火焰,直直地刺过来,让景母心头莫名一慌。
这不像她印象里那个虽然沉默但还算温顺、甚至带着点讨好意味的儿子。
来来回回已经重来了不止一次,经历了无数次相似场景的景谦,哪里还会不清楚父母对自己这种看似“不经意”的忽视和区别对待背后的原因呢?
不过就是因为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吃了大苦头,差点没熬过来;
而父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工作上又接连出了两次不大不的纰漏,丢了两个不错的机会。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是谁先提起,“命里带衰”、“刑克父母”这顶沉重而荒谬的帽子,就牢牢扣在了他头上。
弟弟健康活泼,又恰好赶上父亲时来运转升了职,更是坐实了父母心中这个可笑的“论断”。
曾经的他,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优秀,甚至像前几次重生那样,成为科技领域的顶尖人物,拥有无数的财富和资源,父母就会对他改观,就会看到他的价值,就会……爱他。
可他错了——大错特错。
无论他变得多么“有用”,父母对他的态度,始终带着一层难以消除的隔阂和功利。
他们只会想着如何从他这里获取更多钱财,如何利用他的人脉和影响力去为弟弟铺路,却吝于给予他真正属于家饶温暖和关爱。
原来,喜欢也好,爱也罢,真的无关乎一个人是否优秀到光芒万丈。
很多时候,它只关乎那玄之又玄的“缘分”,或者,仅仅是毫无道理的“偏爱”。
就像顾韶华曾经毫无保留地偏爱过他,而自己却弄丢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冷又痛,几乎无法呼吸。
胃里空荡荡的,却泛不起一丝食欲,只有苦涩和恶心。
“我不吃了。” 景谦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平静得可怕。
他甚至没有再看父母和弟弟一眼,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然后径直穿过客厅,走向自己的房间。
“砰”的一声轻响,房门在他身后关上,也将外面温馨和饭菜香气隔绝开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
景谦甚至没有脱鞋,就这样直挺挺地把自己摔在了那张硬板床上。
身体接触到冰冷床单的瞬间,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巨大的情绪冲击、以及重生以来不断叠加的疲惫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袭来。
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脑子里面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