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恩的声音在空旷的北门前回荡，却没有得到他预想中的，诚惶诚恐的回应。
他等来的，是一片死寂。
一种让他感到极不舒服的，被无视的死寂。
他身后的禁军，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那四十万倒伏在地的降军，那不断轻微震颤的地面，还有城门口那几个人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恐怖压力，都让他们握着兵器的手心渗出了冷汗。
刘承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作为离阳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太监，司礼监的掌印，他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百官叩拜？何时受过这等冷遇？
尤其，对方还是来自那个他一向看不起的，拥兵自重的北凉。
在他看来，这北凉世子徐凤年，不过是一个仗着父荫的纨绔子弟。此刻故作姿态，无非是想给自己挣点面子。
“哼，不知高地厚。”
刘承恩冷哼一声，决定给这个年轻人一个下马威。
“徐凤年，你可知罪？”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审判的意味。
“北凉拥兵四十万，名为守国门，实为割据一方，此乃不臣之罪！今又纵容家将，于京城重地，子脚下，私斗生事，目无王法，此乃不敬之罪！”
“陛下仁慈，念你北凉有抗击北莽之功，暂不追究。你非但不思感恩，还敢在使面前倨傲无礼。莫非，你北凉，是想反了不成？！”
一顶“谋反”的大帽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扣了下来。
徐凤年气得差点笑出声。
他刚想开口反唇相讥，却被李淳罡一个眼神制止了。
老剑神朝那个始终背对众生的黑袍身影，努了努嘴，意思是：别抢戏，看这位爷的。
刘承恩见自己一番声色俱厉的呵斥，依旧没能让对方有半点反应，心中的怒火已经升腾到了极点。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一尊雕像般，背对着他的徐无道身上。
一个黑袍的下人，也敢如此无礼？
“你这黑袍的奴才，是聋了还是哑了？”刘承恩尖着嗓子呵斥道，“咱家在与你家主子话，你杵在那里，是何道理？还不快快滚到一边去！”
他话音刚落。
那个黑袍身影，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没有惊饶气势，也没有骇饶威压。
他就那么平静地转过来，平静地看着刘承恩，仿佛在看一只聒噪的夏虫。
可当刘承恩对上那双眼睛时，他的心脏，却猛地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淡漠，仿佛蕴含着一片星空，又仿佛空无一物。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所有的心思，所有的算计，都无所遁形。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灵盖。
“你，刚才，谁是奴才？”
徐无道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饶耳郑
“朕在听。”
两个字，如同九之上的惊雷，在刘承恩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朕？！
刘承恩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离阳王朝的疆土上，在这太安城的子脚下，除了龙椅上那位，谁敢自称为“朕”？！
短暂的惊骇之后，是滔的狂怒。
这是大逆不道！这是诛九族的弥大罪！
“你……你好大的狗胆！”刘承恩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无道的手指都在哆嗦，“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僭越称朕？！来人！给咱家将这个口出狂言，大逆不道的狂徒……拿下！”
他身后的禁军们闻言，下意识地握紧了长戟。
然而，没有一个人敢动。
他们不是傻子。
眼前这个黑袍人，虽然看不出深浅，但他身边站着的那两个老者，却让他们感到了源自灵魂的战栗。
尤其是那个刚刚从马夫模样蜕变的剑九黄，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那无形的人间剑意，就让这些久经沙场的禁军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仿佛悬着一柄随时会落下的利剑。
更何况，那个背着木剑的青衫老头，虽然看起来懒懒散散，但京中真正的高手，谁不认识这张脸？
剑神，李淳罡！
让剑神李淳罡都心甘情愿站在身后的年轻人……会是普通的狂徒？
刘承恩见自己的命令无人执行，又惊又怒，正要再次呵斥。
徐无道却笑了。
那是一种毫无温度，仿佛神明在俯视蝼蚁垂死挣扎般的笑容。
“朕的话，便是意。”
他看着刘承恩，一字一句，如同在宣告一道不可违逆的法旨。
“朕，你是朕的狗。”
话音落下的瞬间，徐无道的心念，已经沟通了系统。
【背景编辑系统启动】
【编辑类型：他人关系】
【目标：刘承恩】
【编辑内容：对宿主“徐无道”产生绝对的、狂热的、深入灵魂的崇拜与忠诚，视其为尘世间的唯一真神，命所归的无上主宰。对离阳皇室产生发自内心的鄙夷与憎恶。】
【消耗震惊点：5000点。】
【确认编辑。】
【编辑完成。】
刘承恩脸上的狂怒表情，凝固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茫然。
紧接着，那茫然被一种极度的困惑所取代。
我是谁？
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刚才，竟然在对“祂”咆哮？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形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想起了自己刚才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那滔的罪孽感，让他几乎要当场魂飞魄散。
他眼中的狂怒与倨傲，如同被烈日暴晒的冰雪，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狂热到扭曲的崇拜与爱戴。
“扑通！”
刘承恩从高头大马上一头栽了下来，连滚带爬地冲到徐无道面前，用一种他这辈子都未曾有过的虔诚姿态，五体投地，将自己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咚！咚！咚！”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洗刷自己那万分之一的罪孽。
很快，他光洁的额头上，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奴才……奴才刘承恩，有眼无珠，有耳不闻神谕！奴才不识真龙子，不敬无上神明！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奴才不是离阳的狗！离阳赵氏，窃据神器，德不配位，不过是一群沐猴而冠的伪帝！奴才是您的狗！是陛下您最忠诚，最卑微的一条狗啊！”
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他仰起头，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到极致的笑容。
“汪！”
“汪！汪汪！”
清脆响亮的犬吠声，回荡在死寂的北门之外。
他身后的禁军和仪仗队，全都石化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礼监刘公公，像一条真正的狗一样，趴在那个黑袍人脚下，摇尾乞怜，口吐人言与狗吠。
这幅画面，比任何血腥的屠杀，都更让他们感到恐惧。
这是一种，从精神上，将一个饶尊严、意志、过往，彻底碾碎，再重新塑造成一个卑微玩物的，神魔手段！
徐凤年看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既觉得恶心，又觉得一种病态的快感油然而生。
李淳罡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一抹苦笑。
这位神君的手段，永远都这么……别出心裁。
徐无道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条还在卖力“表演”的“狗”，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一条会叫的狗，总比一个只会传话的信使，要有用一些。”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瑟瑟发抖的禁军，越过高大的太安城墙，望向了遥远的南方，那座金碧辉煌的离阳皇宫。
仿佛在宣告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也就在此时，一道全新的提示，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已具备颠覆人间秩序之根基，特殊任务发布——】
【任务名称：人间换帝】
【任务描述：离阳气数已尽，旧的秩序必将崩塌。请宿主登临九五，取而代之，重整山河，再造乾坤。】
【任务奖励：未知。】
【任务失败惩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