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二抱着一颗碧绿滚圆的大西瓜,屁颠屁颠跑进来,手里还拿着那把豁了口的切瓜刀。
熊霸下也跟了进来,手里端着个破木盆。
“大佬!瓜来了!保证沙瓤甜水!”二麻利地手起刀落,咔嚓一声,西瓜应声而开,露出了里面鲜红水灵的瓜瓤,清甜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客栈里的血腥和药味。
清风直接上手,掰了一大块最中心,没有籽的瓜瓤,红彤彤,水汪汪的。
他也没递给黎瓷,就那么拿着,凑到她嘴边,动作有点粗鲁,语气也硬邦邦的:“喏!甜的!没怪味!张嘴!”
黎瓷闭着眼,但鼻尖萦绕着那股清甜的瓜香,胃里翻腾的恶心感神奇地被压下去不少。
她没睁眼,只是微微张开了苍白的嘴唇。
清风笨拙地把那块瓜瓤塞进她嘴里。
黎瓷口口地咀嚼着,冰凉的瓜汁顺着干涸的喉咙滑下,带着清甜的滋味,如同甘霖滋润着灼痛的食道和空瘪的胃。
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感,似乎也被这股清凉的甜意稍稍抚慰了一丝丝。
她紧蹙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舒展了一点点。
清风看着她口吞咽的样子,心头那点烦躁不知不觉散了。
他又掰下一块,继续喂。
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但塞瓜瓤的速度却放慢了些许。
二和熊霸下在旁边看着,一个捧着瓜,一个端着盆接瓜籽,大气不敢出。
几口冰凉的西瓜下肚,黎瓷感觉身上似乎有零力气。
她再次睁开眼,目光扫过清风胡子拉碴的脸,落在他那只缠着破布,依旧按在她裹着厚被子腿侧的手上。
那手按的位置,正好是“烟花”二字所在的腿肚上方。
隔着厚厚的棉被,那手掌的温度依旧滚烫,甚至有些灼人。
腿上传来的冰冷刺痛似乎被这滚烫的温度驱散了一点点?
很微弱的感觉,但确实存在。
黎瓷皱了皱眉,没话,也没推开。
清风正喂得专注,没注意她的目光,只觉得掌心隔着被子传来的触感冰冷僵硬,他下意识地又收紧了一点手指,想把自己这点可怜的热量传过去。
“咳…”熊霸下看着这有点诡异的喂食场面,清清嗓子,心问。
“大拉黎瓷姐…那个…门口那冰坨子,还有那堵墙…您看咋整?”他指了指外面树荫下冒寒气的铁锈疤脸冰雕,又指了指村口同样惨兮兮的英雄墙。
杂货铺王老板也探头探脑地缩在门口,看着自己铺子墙上的大洞和黑洞洞的窗口,一脸愁苦。
清风喂瓜的动作一顿,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他妈都是烂摊子!
他看看怀里刚吃了两口瓜,脸色稍微好了一丢丢的黎瓷,再看看外面那堆破事,一股无名火又冒了上来。
“墙?什么墙?老子不认!”清风眼睛一瞪,指着王老板。
“那破墙震裂的!找系统赔去!系统没了?那找Gm005!它炸了?那找上那个破铜烂铁罐子!它炸得更碎!关老子屁事!”
王老板被他怼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那…那冰疙瘩呢?”二指了指树荫下。
“化得慢,可总归要化的…里面那铁疙瘩醒了咋办?”
他想到铁锈疤脸捏着螺丝钉的狰狞样子就腿软。
“醒了?”清风冷笑一声,把手里剩下的瓜瓤塞进自己嘴里,嚼得汁水四溅。
“醒了老子再把它冻回去!正好给村里当永久冰窖!省得买冰了!”他这纯粹是气话。
就在这时,靠在清风胳膊上的黎瓷,突然又极其轻微地抽了口气,眉头再次拧紧。
那条裹在厚被子里,被他按着的右腿,猛地抽搐了一下!
幅度不大,但清风清晰地感觉到了!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的,冰冷的刺痛感,顺着被他按住的地方,猛地刺入他的掌心!
“嘶!”清风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低头一看,缠着破布的手掌上,那灼伤和冻绳加的地方,似乎又渗出一点血迹,隐隐作痛。
黎瓷闭着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因为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而微微颤抖。
腿里的寒气似乎又在蠢蠢欲动,像蛰伏的毒蛇。
清风看着她的样子,再看看自己隐隐作痛的手,心头那股邪火被担忧压了下去。
他烦躁地抹了把脸,对着二和熊霸下没好气地挥手:“滚滚滚!都滚出去!看着烦!墙塌了找村长!冰化了找铁匠!别在这儿杵着!碍眼!”
二和熊霸下如蒙大赦,赶紧抱着瓜和盆溜了。
王老板也缩回了脑袋。
客栈里又只剩下清风和黎瓷。
清风看着黎瓷蹙眉忍耐的样子,再看看自己那只还在隐隐作痛的手。
刚才那股刺痛…好像不只是冻伤?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伸出手,心地,隔着厚厚的被子,再次轻轻按在了黎瓷腿侧刚才抽搐的地方。
这一次,他动作很轻,带着点试探。
掌心下冰冷的布料里,那僵硬的腿似乎在微微颤抖。
那股冰冷的刺痛感依旧存在,但没刚才那么尖锐了。
反而…好像自己掌心灼热的温度传过去,真的能稍微中和一点点那刺骨的寒意?
很微弱的感觉,但清风觉得自己没感觉错。
他沉默着,没再挪开手,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笨拙地,极其缓慢地在那冰冷的被子上,轻轻揉按起来。
动作生涩,毫无技巧可言,甚至有点硌人。
他这辈子大概只这么揉过自己打架后的淤青。
黎瓷闭着眼,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滚烫,粗糙,缠着破布的手掌,隔着厚厚的棉被,在自己冰冷刺痛的腿侧笨拙地移动。
力道时轻时重,位置也歪歪斜斜,与其是揉按缓解,不如是…瞎按。
又一股冰冷的刺痛袭来,腿忍不住又抽了一下。
“别动!”清风下意识地低喝一声,手掌猛地用力按住了那个点!
“嗯…”黎瓷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清风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赶紧松开一点力道,声音有点干巴巴的:“…忍着点…热乎气…总比冻着强…”
他不再话,只是继续他那笨拙的按摩。
手法依旧稀烂,但那份试图传递热量的执着,却隔着厚厚的棉被,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黎瓷也没再出声,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
腿上的刺痛依旧一阵阵袭来,冰冷深入骨髓。
但那只滚烫的手掌笨拙的按压,像在冰冷的暗流中投下了一块的,持续散发着微温的石头。
微弱,却固执地驱散着周围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