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双眸含泪，各自告退离去，偌大一座玄皇殿，也就只剩下了九位皇子，宰相闻砚，国师莫莲，还迎…
那个已经垂垂老矣的玄黄帝。
玄黄帝张衍疲惫的笑着，站在原地，愣愣望着群臣离去的方向。
“道士？”闻砚忽然上前一步，叫了一声。
张衍好像这才如梦初醒，重新坐回龙椅上，一手支着头，一手轻叩着龙椅把手，目光依旧呆愣。
九位皇子依旧站在原地，抬头看着父皇，各自有所思量。
片刻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莫莲，冷冷注视着张衍，开口喊了一声：“张衍，差不多是时候了。”
张衍嘶哑开口问道：“国师大人，真的……真的就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了吗？”
他自言自语道：“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正在强盛的王朝。”
“雷霆是道刑罚，合道雷霆本就是窃取道之盗贼，无形之中便会被道打压，纵使你有万般气运也是无用。”
“而且有秘闻传，每位王朝的开国皇帝的最终选择都是散道下，将一身气运归还地，在冥冥之中延长国运，庇护王朝千秋万代。”
“如若不这么做，国家必定二世而亡。”莫莲冷冷一笑，“呵，就像那位铸造传国剑的始皇帝一般，自认以超脱地之间，可最终还不是被道打杀，王朝也二世而亡。”
“所以留给你的路只有选择散道下，就像……”莫莲与张衍对视着，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的师父一样。”
国师的师父……张子乾与张子坤瞳孔微缩，同时看向莫莲。
那位前朝大平国师，一人五合道，曾经的下第一——李梦阳。
“那位李先生吗？”张衍看向莫莲，又看了看闻砚，摇头苦笑道，“当初你我三人，合力逼迫李先生散道下时，是否会想过曾有那么一自己也会被迫选择散道下？”
“张衍，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莫莲冷笑一声，“是师父自己选择散道下，我们逼不了他，下也没有人能逼得了他。”
张衍双眼微眯，反问道：“国师，也会怕死吗？”
莫莲眼眸一冷，随即黯淡下来，缓缓回答道：“人人都怕死，我不是仙也是人，我如果不怕死，就不会欺师灭祖了。”
“我不怕死，可我却不想死。”张衍瘫靠在龙椅上，喃喃自语。
他早已是十万法境了，他也很明白散道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多年苦修全部化为飞灰，不止是身死道消那么简单，而是神魂归，体魄融地，自己的一切都归于下。
相比之下，兵解转世也好不到哪儿去，无非是自断根基，散尽修为，以此欺瞒道，转世苟活罢了。
张衍双眼微眯，眼中有雷光流动。
他早就不是那个太平山上孑然一身的道士了。
黄袍换了龙袍，他现在是人间帝皇，他现在拥有的是下，整个下！
人人都是这般，在没有一切时，便可以舍得一切，拥有一切后，反而就舍不得了。
张衍明白这个道理，也认可这个道理。
他不仅是人间帝皇，还是十万法境的上仙人，口吐人间帝皇令，手握道之刑罚。
纵然之前已经选择散道下，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不敢了，后悔了，舍不得了。
修士修行，登高望远，证道长生不老，渴求逍遥自在。
一般来，修至立命凡境，便是长命百岁，这对凡人来也是可遇而不可求了。修至境，便是三百年逍遥，此后每登一阶，便长生百年，直至五百年大限。若敢入那玄之又玄的妙云玄境，便是一切归零，从头再来，只剩百年寿命。
要是再跻身十万法境，便是整整八百年逍遥地。若是还能更进一步，跻身半步仙境，甚至一念仙境，那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
毕竟，从无一位一念仙境的上真仙降临人间，就连半步仙境都屈指可数。
也正因如此，不少修士修至玄阶也就到头了，在这人间也可以横着走了，还有五百年光阴可以逍遥快活。
至于飞越玄境，合道法则，跻身法境，这种虚无缥缈的境界还是算了，少有修士敢拿自身大道性命，去赌着真我本心，根基机缘……这种缺一不可的事。
就像眼前的这位国师一样，虽是生道骨，冰清玉洁，修行中才中的才，精通道法，术法，剑法，还几乎将三法融会贯通，可也还不是打不破妙云玄境的瓶颈，跻身法华？最后也只得另辟蹊径，独开十三重外，步步登。
张衍注视着莫莲，忽然问道：“国师，我如果不想散道下了……
“你会怎么办？”
莫莲眼眸瞬间冰冷下来，好像一柄锋利的剑，她也不再压制自身剑气，直直逼杀向龙椅上的玄黄帝。
“你什么？”
“我，我如果不想散道下，你会怎么做？”张衍平静重复。
他周身散出淡淡雷光，抵御着莫莲散出的剑气。
莫莲眉心剑印忽有一点灵光大放，她手腕一甩，手中拂尘闪过寒芒，化作一柄极长的七尺羽剑。
手中地人已然指向了大玄皇帝，莫莲语气平静，好似早有预料：“我当初敢欺师灭祖，如今就敢弑君杀帝，逼你散道下。”
张衍依旧平静，面无表情问道：“国师与大玄气运相连，早与与国共生共死。你要弑君，就不怕国运反扑，伤人伤己？”
“就算弑君，也总比大玄二世而亡要强。”莫莲手中剑又向前一寸，“你张衍命已尽，难道也要妄想逆命而行，抗衡道吗？”
“大平的下场，你张衍不知道吗！”
大平朝抗衡道又如何？
李梦阳逆命而行又如何？
三百年灾人祸不断，纵使有李梦阳，这位半仙抗衡道，逆命而行，可最终还不是……
人散道下，国自取灭亡。
莫莲与张衍都十分清楚逆命而行，自取灭亡的后果。
张衍面色极其难看，枯瘦的身子不断颤抖，眼中雷霆溢散。
命如此，纵使他是人间帝皇，纵使他是十万法境，也不过尔尔。
莫莲忽然面色一变，向前一步，随手收剑，冷眼注视着张衍。
张衍与她漠然对视着。
他雷声轰鸣，雷光流转的心湖中忽然出现一位身形高大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睁开一双粹然的金色眼眸，伫立在这一片雷霆的心湖之上，轻声言语。
“知死后生，以零为归，从灵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