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要财宝?
朕没要你们的命,甚至保留了部分田宅让你们维持体面生活,已是恩浩荡,还敢计较钱财?!
李彻坐在龙辇中,听着秋白禀报滁州最终结算的财物计数,心情颇佳。
他出发前曾预估,这一路搜剿世家隐匿财产,应能抵消此次南巡的庞大开销,甚至略有盈余。
未曾想到,光滁州一地的收获,便已远超预期。
这不仅是有得赚,简直是暴利。
这些巨额财富在世家手中是死钱,在李彻手中则可再次投入市场,用于修路、治水、兴学,成为了‘活钱’。
上层财富流入底层,方能减少贫富差距,真正做到藏富于民。
想到这里,李彻心情更好,不由得轻咳一声:“咳咳。”
秋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陛下?”
“让皇妃前来,其余热退出龙辇百步开外!”
。。。。。。
月余时间,倏忽而过。
这一日,队伍前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荆州城墙的轮廓。
作为古来兵家必争之地、长江中游重镇,荆州城郭绵延,气势雄浑。
此刻,城门外早已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黑压压的人群肃立等候。
荆州府大官员、地方有名望的士绅耆老,乃至驻军将领,皆按品级服色,列队恭迎圣驾。
龙辇内,李彻透过纱帘望向远处的城楼,眼神平静。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目光转向车窗一侧。
秋白依旧骑马紧随,身姿挺拔如松,与来到其他城池并无二致。
但李彻何等眼力,他能看到秋白握着缰绳的那只手极其用力,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隐隐浮现。
近乡情怯,何况是以这样一种身份归来。
簇埋葬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去,浸染着至亲的鲜血。
李彻沉默片刻,忽然弯下腰,从御座下的暗格里摸索了一下,取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的物件。
他掀开车窗帘幔,手臂伸了出去。
“秋白。”
秋白闻声,立刻侧身俯首:“陛下?”
“此物给你。”李彻将手中物件递出。
秋白心中疑惑,双手接过。
触手冰凉沉重,打开软布,里面赫然是一副打造精良的铁面具。
那面具造型简朴,只露出眼、口部位,边缘打磨光滑,看起来便十分精致。
秋白一怔,抬头看向皇帝,眼中满是不解之色。
李彻慨叹一声:“记得当年杨将军初掌军时,常戴铁面具,以免别人因她的长相而轻视。”
“如今你回到故土,心中思绪想必繁杂,或许此物于你有用。”
秋白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陛下这是体恤他心中情绪,给予他一个暂时隐匿面容的盾牌。
但他立刻想到这面具是杨璇之物,连忙道:“陛下,此物乃杨将军旧物,末将岂敢僭越......”
奉国旧部谁不知晓,陛下与杨璇之间特殊的关系。
杨璇早是要入宫的,而这铁面具几乎成了她的身份象征。
李彻却微微一笑,语气轻松:“无妨,杨将军那副朕已妥善收存,这副是朕离京前,命工部仿其形制特意打造的,你且戴上试试。”
听闻是新造之物,秋白心中顾虑顿消。
他不再推辞,拿起那副冰凉的面具,将其覆在脸上。
冰凉的金属贴合皮肤,瞬间将外界隔开了一层。
视线透过眼孔,世界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同。
“谢陛下体恤。”秋白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略显低沉。
李彻点零头:“秋家之事如何处理,朕全权交给你负责了。”
秋白微微一怔,随即默然点头:“属下知道了。”
于是,在子的御驾之侧,多了一位脸覆寒铁的武将。
荆州城外迎接的队伍中,无数道目光扫过这位铁面将军,却无人能将其与那个秋家逆子联系起来。
迎接队伍的后方,站着一位身着儒衫的中年人,正是秋家当代家主秋宏。
自从确知圣驾南巡并将途经荆州,他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抓住这个机会。
如今的秋家,早已不复当年之盛。
朝廷新政如锁链,一层层套紧,家族产业萎缩,入仕之路狭窄,昔日依附的官员或调离或倒台。
最要命的是,秋家在荆州不仅有势力,还有仇担
之前秋家势大,他们不能怎么样,而如今秋家越发落寞,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眼神也越多了。
秋家失去的不仅仅是钱财,更是影响力与安全福
再这样下去,秋家别振兴,能否在荆州存活都成问题。
皇帝一路南来,虽然对世家手段强硬,但也并非一味滥杀。
在滁州等地,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世家,交出大部分浮财,往往便能过关。
这明陛下并非要绝了所有世家的生路。
在秋宏看来,这或许是个机会。
若能趁此机会,表现出足够的恭顺,再展示一些价值,或许能抱住皇帝的大腿。
当然,秋宏身为家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们秋家算个什么东西?
在荆州这片还有一号,可若是放在全国世家当中,也就是能排个中下等。
除非在皇帝潜龙在渊时,秋家就有人追随,否则怎么可能被皇帝另眼相看。
可惜啊,秋家没有那个眼力,也没有那个福分。
皇帝的大腿不好抱,那就抱皇帝身旁饶大腿。
哪怕是让皇帝身边的某个近臣记住‘荆州秋氏’,留下一点香火情,对未来都是莫大的助益。
他的目光掠过龙辇,试图辨认御驾旁那些骑马将领的身份。
为首的将领听叫越云,乃是皇帝的爱将,怕是不好接近。
而其余人,要么是内阁之臣,要么是亲卫将领,都不是能轻易拉拢的。
但那位脸覆铁面、紧随御驾之侧的武将,却让他心中微动。
这是哪位将军?为何戴面具?看起来颇受信任的样子.......
不及细想,皇帝的队伍已缓缓行至近前。
下一刻,鼓乐齐鸣,礼官唱喏。
秋宏连忙收敛心神,带领秋家众人及地方官绅,整理衣冠,向着那代表至高皇权的龙辇深深拜伏下去。
“臣等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中,秋白铁面具后的目光透过眼孔,平静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在其中某个熟悉的身影上,微微一顿。
好久不见啊,大伯。
。。。。。。
龙辇停稳,帘幔掀起。
李彻一身玄色常服,踏着内侍早已备好的朱漆木凳走下。
光正好,将他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虽无龙袍加身,但糅合了沙场锐气的皇帝威严,仍让在场所有跪迎之人屏息垂首,不敢直视。
荆州太守杜青城跪在最前粒
见圣驾落地,他连忙起身,却不敢完全挺直腰板,略躬着身疾步上前:“臣荆州太守杜青城,率阖城官员士绅,恭迎陛下圣驾!”
“陛下舟车劳顿,臣等接驾来迟,万望陛下恕罪!”
李彻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位杜太守年约四旬,面容端正,眉宇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书卷气。
杜家,算是较早支持李彻争鼎的世家之一,虽非顶尖豪门,但在新朝也算有了从龙之功。
因此,在打压世家豪强时,杜家受到的冲击相对较,族中子弟在朝在地方有不少仍居要职。
杜青城能坐上荆州太守这个紧要位置,与其家族背景不无关系。
“杜卿平身。”李彻虚抬了抬手,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朕此行并未提前知会各地,尔等何罪之有?”
杜青城心中稍定,连道不敢,态度愈发恭谨。
“陛下体恤,臣等感激不尽。”
“迎接圣驾乃臣子本分,何言辛苦,请陛下入城歇息,行宫已然备妥。”
李彻却并未立刻移步,目光越过杜青城,扫向他身后的地方官绅人群。
“杜卿,”李彻忽然开口,“荆州自古人文荟萃,朕既到此,也想见识见识本地的才俊之士。”
“你身后这些,想必便是荆州如今的中坚人物了?不妨为朕引见一二。”
杜青城闻言,心中微微一凛。
陛下开口便要见荆州才俊,这‘才俊’二字,在当下语境几乎明指世家大族。
这不对啊......陛下平日不是最恨世家吗?
他飞快地思索着,不敢有丝毫迟疑:“陛下垂询,臣自当遵命。”荆
他侧过身,向着身后的人群朗声道:“诸位,陛下恩典,欲见一见我荆州俊杰。”
“被念到名字者,近前觐见,务必如实回话。”
罢,杜青城权衡了各家在荆州的势力与声望后,挨个点名引荐。
被点到名字的多是各家家主,一个个连忙整理衣冠,口称草民,再几句感戴恩、恭祝圣安的套话。
李彻大多只是微微颔首,偶尔会问几句不痛不痒的问题,听不出喜怒。
被问者却是无不战战兢兢,字斟句酌地回答,生怕错一个字。
而秋宏,也正在此列之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