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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黑毡上的北魏皇帝

正平二年三月,宗爱弑杀太武帝,奉南安王拓跋余为帝。

半年后,宗爱趁拓跋余祭祀东庙之机,派贾周杀死拓跋余。殊不知,贾周乃是河西国元门统领丁鹏。

猎场上,宗爱酒酣之际被斩杀;宫闱内,贾周也被武威公主除去。

大势底定,尚书陆丽、禁军将领源贺,与殿中尚书长孙渴侯,一同拥立拓跋濬为帝。武威公主亦以声威作保,确保万无一失。

十月初三,拓跋濬在永安前殿登皇帝位,改元兴安。

十一月初九,拓跋濬追谥其父景穆太子拓跋晃为景穆皇帝,其母闾氏为恭皇后,并尊乳母常氏为保太后。拓跋濬又以诸侯王的礼仪,来安葬拓跋余,谥号为隐王,如此可堵悠悠之口。

太武帝在位期间,大魏连年征伐,开疆拓土,致使国力虚耗,加之朝中变乱频仍,百姓亦受其苦。至拓跋濬继位,遂改行宽仁之政,顺应时、与民休息,劝课农桑,怀柔远近。

风波已平,半年之后,内外得以安抚,民心渐归安定。

兴安二年四月,照例,皇帝要在西郊祭祖。

到了西郊,甫一下车,先前还在车中与父母玩乐的李葭月,便被肃穆的人潮慑住了,自觉地安静下来。一旁,她的阿干李惠,则更为沉稳,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祭坛。

这子命硬,心脏生得偏斜了些,故此贾周那一剑并未伤及他性命。何况,阳英、于英如乃是妙手,自能救得他性命。

他们把他藏了起来,以一座空坟来麻痹敌人——尽管不知敌人是谁。

此刻,放眼望去,成千上百的人依序肃立于祭坛之外,全都垂目敛色,一声不吭,与方坛中心的七根“木主”毫无二致。

拓跋月一时神色怔忡,以前她也曾参加过西郊祭祖。

彼时,拓跋焘在万众瞩目中昂首而来。

身形昂藏,臂圆肩厚,面色冷毅,正是所有人心目中最为伟岸的男儿模样。

柴燎之后,登基大典最重要的两个环节,便是举毡立君和君臣拜坛。

举毡立君,是代北旧制。当年,苻坚灭代,道武帝拓跋珪经过十年努力,方能于登国元年重建代国。两个月后,他改称国号为“魏”,自称为“魏王”。拓跋焘是大魏的第三位皇帝。

得到诸部支持的拓跋珪,早在牛川召开部落大会时,便已用“举毡立君”的方式,宣示了自己如昭成帝什翼犍一般牢不可摧的地位。

汉人讲究个法统规矩,鲜卑人亦是如此。大魏的都城,可从代国原都盛乐移至平城;但不能改易的鲜卑旧俗,亦不可有分毫松怠。

举毡立君需用七位贵人,当拓跋焘坐定于黑毡之上,七贵便依着司礼女巫的指引,一同举毡而起,将他托举三次,再连人带毡地置在宝座里。

到了君臣拜坛之时,拓跋焘和臣工们都依次肃拜,杀牲祭祀……

“你在想什么?”身边,李云从轻声问。

拓跋月的思绪被他拉回,神色凄然:“我想起先皇——阿干,我回到平城的第二年,参加了西郊祭祖。那次,参与登基大典的人,有文武百官,六宫嫔妃,也有宾国诸部的大人酋长。真是,盛况空前啊……”

李云从轻轻牵住拓跋月的手,低声道:“莫要难过,先皇一生戎马,拓荒荡野,必名垂青史。现下,风波平定,我二人也该享几日清福了。尤其是你,这一年多,劳神费思,殚精竭虑。”

拓跋月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眼中溢出一丝疲惫之色:“是啊,尤其是我。自你那夜你跳进窗来,与我密谈,要好好做一场戏,揪出那离间我夫妻、甚至图谋更巨的黑手,我便知,清静日子到头了。”

她回想起李云从的提议——故意争吵、分居,制造不和假象,以此麻痹暗中窥伺之人,引蛇出洞。

此事甚至连当时的皇帝拓跋焘也知晓内情,故而对他们夫妻的“反目”并未过多干涉,只嘱其心应对。

谁曾想,朝局突变,太子与太武帝竟接连死于非命,计划不得不随之调整,变得更加凶险和复杂。

一年来,李云从和拓跋月的护卫,暗中查访,四处寻找那手心有痣、故意告知李惠死讯的神秘人。而拓跋月,则一边护着拓跋濬,一边通过霍晴岚和李云从传递消息,制定计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倏然,拓跋月又想起,斩杀宗爱之后,二人相拥而眠的那一晚。

李云从言语中满是钦佩:“最妙的是你定下的连环计。先是让陆尚书在街坊市井散播流言,宗爱弑君之后,又欺压新君,必有篡逆之心。这流言,终会传入隐王耳中,以他狭隘的心性,必生恐惧与杀意。”

“拓跋余虽为帝,却早已被架空,他能倚仗的,唯有掌管部分禁军的源贺,与负责宫禁的殿中尚书长孙渴侯。他私下联络此二人,正在我等意料之郑”

“而源贺与长孙将军,早已心向我等。”李云从点头,“他们假意被拓跋余收买,却反将其计划透露给宗爱。宗爱性情狠戾多疑,岂容榻旁他人鼾睡?必然先下手为强,弑杀拓跋余。拓跋余一死,宗爱弑君之罪便再加一重,恶贯满盈,下共愤,届时我们再动手锄奸,便是顺应人,名正言顺。”

“不仅如此,”拓跋月笑得机深,“让源贺二人,促使拓跋余写下宗爱的罪状,既是为诛杀宗爱备下铁证,其中为《国史》案鸣冤的部分,更是能为太子洗刷污名,恢复清誉。”

…………

“你又在想什么?”李云从拨着她额前碎发。

“在想……你曾,我能想出环环相扣、一石数鸟的计策,真真是女中豪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你还——”

李云从接口:“我还,我李云从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言及此,拓跋月却微微一笑,轻轻摇头:“其实,我不过是实施此计之人。背后……自有高人指点。本来,让那阉竖弑杀隐王,是下下策。”

闻言,李云从一怔,立马明白过来。

拓跋月不再看他,她的目光越过喧嚣的仪仗,越过肃立的人群,凝视着缓缓步上祭坛的年轻皇帝拓跋濬。他才十四岁。

日光洒在他刚毅的面容上,隐隐有了君临下的气度。昔日的一丝青稚已荡然无存。

目光尽头,侍从们已将象征鲜卑旧俗的黑毡缓缓展开,等着少年皇帝踏上权力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