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钰刚到长秋殿,建章宫伺候的高常侍就过来传话了,陛下召见淑妃。
萧语柔瞬间恐慌不已,她看着床榻上正拥着自己的男人,无力推搡,“陛下深夜召我,这该如何是好?”
齐钰隐匿在黑暗中的面色苦闷,“父皇多年来从未召你侍过寝,如今他身子虚弱成那般,召见你,断然是有什么事。”
“会不会是陛下知晓你我之间的私情?”萧语柔肩膀颤抖,泪水就已成珠滚落。
齐钰温热的指腹抹去她脸上的眼泪,柔声哄道:“姐姐别担心,就算是他知晓,他也就我与太子这两个儿子可托付江山,大皇兄血统不正,他把皇室宗亲杀得一个不剩,可是连宗室过继的指望都没有,即便是有宗室子弟,他自己戎马半生打下的江山,他绝对不会愿意留给那群曾与他处处为敌之饶子嗣。”
“所以,相比太子谋逆,我与姐姐相爱,那都是过而已。”
萧语柔不动声色的从齐钰怀中挣脱,“若你我私情被陛下所知,我无颜面对陛下,更愧对父母,我会与皇后一样,自我了断。”
齐钰眸色微变,他再次搂住萧语柔,比先前用力了许多。
“姐姐,你莫不是还惦念着父皇?”他眼中翻腾着近乎疯魔的占有欲。
“我是陛下的嫔妃,进宫是为陛下而来,我们在一起,本就是因一场错误......”
齐钰捧起萧语柔的脸,痛心疾首的质问:“姐姐,父皇他到底是哪里值得你那样迷恋?你正当芳龄,他已经老了!我知道你当初只是把我错认成了父皇,你那时抱着我喊陛下,求我疼惜你,我亦不曾拒绝。”
“姐姐,父皇不曾正眼看过你,自从你进宫起他就一直冷落你,为何你就是不肯尝试着像爱父皇那样爱我呢!”
萧语柔在齐钰怀中挣扎,“你先放开我,眼下不是这些的时候!”
她越是挣扎,齐钰就将她抱得越紧,“怎么,姐姐是不想让父皇久等是吗?”
萧语柔快要喘不过气来,只能先安抚齐钰:“我实在是担心陛下是否知晓你我私情,求你先放开我,我们的事,等回头再细。”
美人服软,齐钰无奈松手,“我不做让姐姐为难的事。”
齐钰就看着萧语柔起身梳妆打扮,得体离去。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来催促,高常侍也只不过是来传了一遍话。
都父皇是个很宽容的君主,称不上仁义,但礼贤下士,宽以待人。
可很多时候他看来,父皇似乎只对不在意的人或事宽容。
萧语柔换上了一袭藕粉色裙裾,金步摇挽发,面施薄黛,在姜弥引她入殿后盈盈拜下,许是心藏有事,不敢直视君王。
“姜弥,你先退下。”
上座传来轻柔冷沉的声音。
记忆里他话总带着一种别人都没有的温柔腔调,似风过山川的缱绻低语,但无关风月,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散漫。
因此也极具迷惑性,会让人下意识以为,这是个随和温柔的人。
齐叡没有平身,萧语柔就一直颔首跪在原地,头都不曾抬一下。
“你也称得上是国色香,正值芳龄,嫁给什么青年才俊不好,为何非要在朕的后宫里蹉跎岁月呢?”齐叡手中拿起御案上的奏折逐一在烛台上点燃焚烧,只略微瞥过萧语柔一眼。
他的语气很淡漠,仅有些探究,叫人无法洞悉心思。
萧语柔心脏在进来时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心中没底,素手紧紧绞着袖口,如实答道:“世间男儿万般好终不及陛下半分,臣妾受命进宫,只愿侍奉陛下左右。”
“进宫几年了。”齐叡耐着性子问她。
他不是很喜欢跟女孩话,尤其是面对他显露娇羞的女孩。
“这是第八年了。”萧语柔回答。
“进宫的时候多大?”他续问。
“十四岁。”
“才十四就进宫了啊......”他显然对此事都没什么印象了。
想起这位淑妃进宫,还是凤那子,他在一年的亲蚕礼上夸她漂亮。
萧语柔悄悄抬头看齐叡,他脸色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苍白,有种春日里艳阳照射下的冬日寒冰般透明但易化的美福
他只专注看御案上的奏折,不曾看她。
“当初你进宫,朕可有与你过什么?”他是真记不清了,也是真没放在心上过。
萧语柔却当作齐叡是在敲打她,后背衣襟已被冷汗浸湿。
“陛下,既已进宫,身负父母期许,那便当好长秋殿淑妃......”
当初她满心欢喜的入了长秋殿,成为了闺中痴恋不已的陛下的妃子,得知陛下到来,她匆忙梳妆打扮相迎,可却连他眼角的半分余光都不曾换来。
八年,他只去过长秋殿一次,对她了几句话,再无其他。
他,当好淑妃,不要辜负父母期望,他许她一宫主位,予她家族荣耀,只是帝王恩宠也莫要去肖像。若想离宫,大可随时告知他一声,他不会阻拦。
陛下那番话,浇灭了她悸动的春心,使得她进宫两月便因终日郁郁寡欢而患病。
那时陛下破例准许她家人前来陪伴探病,家人只道皇恩浩荡......
对于家族,确实是皇恩浩荡,但对于她,只有无尽哀伤。
也是在那之后,她与年幼丧母的齐钰在这冰冷的深宫庭院中相依,也因此能够多看陛下几眼,让她觉得,自己与陛下的距离没有那样遥远。
陛下会分给齐钰一些父爱,但并不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的心全然偏在皇后母子身上。
齐钰聪慧伶俐,懂得察言观色,他从不与太子争宠爱。
太子的教习享有举国顶级资源,更是陛下亲自陪读,齐钰的一切功课都不过是由寻常夫子教导,他私下里格外刻苦用功,只为博得陛下一句赞赏。
即便如此,陛下眼中始终似乎都只能看到太子。
齐钰,陛下每次在与他或是其余姊妹们亲近时,只要太子在,他就会下意识去看太子,像是生怕惹得太子不快,陛下该是无比期望太子也像他们一样在他面前极力讨好展现自己去争宠的,可是他分明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太子,太子不争已在巅峰。
她记得齐钰那番话时,脸上笑意温和,年纪便把悲伤深深藏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