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雅琴笑着点头,心里头暖烘烘的 ……有这么个疼人又能干的老爷们,日子过得比蜜还甜。
她牵着妞妞刚走到国营商店门口,就听见有人喊她:“哎呀妈呀,这不是雅琴吗?”
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个女人,穿着件的确良花衬衫,外面套着件红色棉袄,头发烫成了卷,在这镇上算是新潮打扮。
个子跟宋雅琴差不多,就是身板有些干瘪,站在丰腴匀称的宋雅琴旁边,顿时显得不起眼了。
“春晓?”
宋雅琴也惊喜地拉住她的手,“真是你!多少年没见了,自从你嫁去胜利屯,咱姐们就断了联系。
上次英子结婚你也没来,我还以为你把咱忘了呢!”
苗春晓脸上堆着笑,眼睛却在宋雅琴身上溜来溜去 ……瞅着她身上的蓝色卡其布棉袄挺括合身,脚上蹬着双黑皮鞋,鞋面上还锃亮,正是国营商店里标价 55 块钱的那款,她上次看了好几回都没舍得买。
“哪能忘啊?”
苗春晓拉着她往旁边挪了挪,声音拔高了些,“这不承包了商店里一个柜台嘛,我家那口子托人办的,入冬才弄好,卖面条啥的,投了不少钱,正忙着往回赚呢!”
她上下打量着宋雅琴,话里带点酸溜溜的,“看你这日子过得挺滋润啊?这皮鞋可不便宜,前阵子我还瞅着呢。”
苗春晓心里头却犯嘀咕,前两年不还听陈乐是个赌鬼,把家都输光了,对媳妇非打即骂吗?
怎么才两年功夫,宋雅琴倒穿得比自己还体面了?
莫不是…… 她眼神里多零鄙夷,觉得宋雅琴指定是走了啥歪门邪道。
宋雅琴没察觉她的心思,笑着:“都是陈乐瞎买的,我本来不让他花这钱……”
她正想再酸两句,就见宋雅琴牵着妞妞往商店里走,赶紧喊住:“哎,雅琴,我柜台就在里头左拐,有空来尝尝我家的桃酥啊!”
宋雅琴回头笑着应了,心里却莫名觉得有点不得劲 ……这老同学,咋话阴阳怪气的?
“就不去了吧,我带孩子转悠转悠,她还是第一次来呢。”宋雅琴笑着了一声!
“那咋能行, 你可第一次来,咱们多少年没见着了,可得好好唠唠嗑,你看孩子也该饿了,我给她整一碗面条吃,不能让孩子饿坏肚子啊。”苗春晓很是热情!
宋雅琴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只能带着妞妞跟着苗春晓去了她们家承包的柜台!
这柜台虽然不大,但是这年头能在过硬商店里做点生意,那可是真的很不错了!!
宋雅琴刚把妞妞按在板凳上,苗春晓就掀开大铁锅的木头盖,白花花的蒸汽 “噗” 地涌出来,直扑人脸。
她用长筷子在锅里搅得 “哗啦” 响,大着嗓门:“雅琴你闻闻,这味儿地道不?
咱这面条用的都是新磨的精白面,镇上供销社都没我这好料。
你瞅这排队的,从鸡叫忙到鬼吹灯,昨儿个税务所的老李头还呢,就冲我这手擀面,他能多喝二两老白干!”
宋雅琴笑着点头:“闻着就香,你这手艺还是这么绝,打你做的面条,我就吃过,特好吃。”
“那可不咋地!”
苗春晓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从竹篮里摸出俩鸡蛋,“啪” 地磕在碗沿上,蛋黄 “咕咚” 滚进面汤里,“再给你卧俩溏心蛋,咱自家鸡下的,一就仨,平时我家那丫头馋得直哭都不给。”
她着,眼睛跟扫描仪似的扫过宋雅琴的棉袄,见那布料挺括,没打补丁,心里那点得意劲儿顿时泄了一半,又赶紧补了句,“你看我这摊位,虽就巴掌大,月租就得五块钱,搁以前想都不敢想。
张海柱了,开春就添个炸糕炉,到时候一赚的,能顶上在生产队干三的!”
旁边张海柱正蹲在地上择菠菜,闻言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净吹牛逼,前还因为少卖了两毛钱跟收粮的吵半。”
苗春晓听见了,隔着灶台就给了他一脚,压低声音骂:“你闭死嘴!再叨叨晚上让你睡柴火堆!”
转过来又对宋雅琴笑,“他就这抠搜样,见不得我给熟人多放半勺酱油。”
宋雅琴从兜里掏出块水果糖递给妞妞,家伙攥着糖纸,眼睛亮晶晶地瞅着锅台。
苗春晓见她不接话,心里头跟猫抓似的,索性搬了个板凳凑过来,一五一十地数叨:“你是没瞧见我家那三间大瓦房,去年新盖的,窗明几净,炕上铺的都是花毡子。
张海柱还给我扯了块的好布呢,做了件新衬衫,你看这领子,多挺括?”
她抻了抻衣襟,又往宋雅琴脚上瞟,“你这皮鞋…… 是搁哪儿买的?看着倒还行,就是跟有点矮,赶不上供销社新来的那款红皮鞋,我打算过两就去买一双,配我那红棉袄正好。”
宋雅琴摸了摸妞妞的头,轻声:“陈乐瞎买的,我也不懂这些。”
“陈乐?”
苗春晓像是刚想起这茬,故意拖长流子,“他现在…… 不赌了?
前两年听秀娟,他把家里的大衣柜都当出去了,你跟妞妞连件厚棉袄都没迎…”
话到一半,她假意拍了下嘴,“哎呀你看我这嘴,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现在好了就校”
其实心里正盼着宋雅琴诉苦,好趁机显摆自己的日子多红火。
可宋雅琴只是笑了笑:“早不赌了,现在上山打猎,家里能吃上饱饭了。”
“打猎?”
苗春晓嗤笑一声,“那能赚几个钱?顶破够你娘俩嚼用的。
我跟你,还是得像张海柱这样,脑子活泛,跟着政策走。
你看咱这柜台,虽辛苦点,可实打实能攒下钱。
前阵子我刚给我娘家捎了二十块钱,我妈逢人就夸我有本事。”
她着,从抽屉里摸出个铁皮饼干盒,打开来,里面躺着几毛零钱和一张工业券,“你看,这是我攒的工业券,等攒够了就去换台缝纫机,到时候给妞妞做件花袄,保证比镇上买的好看。”
正着,张海柱端着一摞碗过来,没好气地:“缝纫机?你先把欠供销社的面粉钱还了再吧,人家都催三回了。”
“你给我滚犊子!”
苗春晓猛地站起来,差点把板凳踢翻,“当着我姐妹的面你这个?是不是故意给我难堪?”
张海柱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嘟囔着走了。
苗春晓这才转过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强笑着对宋雅琴:“你看他,就是个榆木疙瘩,不懂人情世故。
咱不管他,咱咱的,对了雅琴,你家现在住的还是那两间土坯房吧?
我记得墙都裂缝了,赶明儿让张海柱去给你拾掇拾掇,他会抹墙,抹得平平整整的。”
宋雅琴没听出她话里的优越感,反倒真心实意地:“不用麻烦,陈乐开春就翻盖,盖成砖瓦房。”
苗春晓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盖瓦房?那得不少钱吧?你们一个后打猎…… 那啥,你们家赚那点钱能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