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崔恕一直都没有给过我准确的答复。
他到底想不想当皇帝?
我觉得这问题根本不在于崔恕想不想,而是在于崔恕能不能。
要知道,我的少年郎,可是话本中的男主角啊!
男!
主!
角!
这三个字的含金量重如泰山,仅次于林枝枝一人。
我看过那么多话本,书中男主角无一例外不是位高权重之人。
就算他们一开始不是,那在结局的时候他们也一定会是。
崔恕注定登上皇位。
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仿佛一个思想钢印,在这个话本世界诞生之初就植入了读者和我这种配角的脑袋里。
那年的我,最终目送着崔恕离开,前往南方。
通往皇位的路无比漫长,我知道崔恕前途漫漫。
这句话就算放到现在,也依然适用。
任苏夷车驾一路驶向林府,我没在车里陪着崔恕,而是飘在车外,和林枝枝并肩而校
为了羞辱她,任苏宜特意不许林枝枝上车同坐,还让车夫跑得很快。
所以,为了跟上车马,林枝枝只能一路跑,整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看着林枝枝额角逐渐渗出细汗,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如果有人要我追着车跑,那我一定会痛苦到尖叫的,根本谈不上幸福二字。
不要啊。
明明我和崔恕现在只想让林枝枝变得幸福啊!
我捂住脸,心中升起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虽然这样很没良心,但林枝枝可不可以把这种遭遇当成锻炼身体呢?
我知道我这样特别歹毒。
可谁让我是恶毒女配?
好在,京城贵人宅邸林立,宁王府和柱国将军府相隔并不太远。
马车在林府门前停下,林枝枝终于可以喘一口气。
我见她走入马车后的阴影,见没人朝这边看来,才极度克制的弯下腰,扶着自己膝盖稍微休息了会儿。
我有些于心不忍,却看到崔恕正从车上下来。
他走在任苏夷身后,面色淡淡的,显得有些冷。
崔恕也发现了林枝枝。
我看出他内心略微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前给她递一块手帕。
我倒是不会误会什么。
崔恕其实是怕林枝枝误会。
我于是挠挠头,刚想上前劝劝崔恕,让他好好完成任务,尽快让林枝枝感到幸福,谁知——
下一秒,任苏宜却一把推开他,抱胸站在了林枝枝面前。
“喏,拿去!”
任苏宜嫌弃的甩给林枝枝一块手帕。
那手帕砸在林枝枝怀里,发出“啪”的一声,可见任苏宜用力之大。
“真丢人,跑这几步路都气喘吁吁,难道真把自己当作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姐了?这点力气都没有,你往后还怎么干活洗衣擦地板?”
林枝枝微微一愣。
我也愣住了。
任苏宜,你……
你这女人,居然该死的迷人?
我心砰砰直跳。
我猜林枝枝也一样。
因为我看到她握紧任苏夷手帕,脸上微微一红。
“多谢郡主,这手帕我用后,定会清洗干净,再还给您……”
“大可不必,本郡主还不差这一块破手绢。你只管把自己擦干净收拾好就行了,少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迷惑表兄。”
旁边的崔恕凭空看向我,微微皱眉。
我连连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别多管闲事,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我。
你懂什么啊,崔恕。
根据我多年的阅文经验来,任苏宜要是性别一转,变成个男的,那她必定是那种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型男主。
何为傲娇?
就是一个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和好意,从而做出态度强硬高傲的言行举止。
我过的,任苏宜本就不是个坏人。
包括惠姑姑、春杏、银朱,还有徐嬷嬷和皇祖母。
大家都不是坏人。
我们与林枝枝,只是刚好站在了剧情为我们设置好的对立面上,所以才被迫针锋相对。
若能抛开这一层关系,我想,假设任苏宜在街上碰到林枝枝被她父母和弟弟欺负,定会上前替她出头。
她会一鞭子甩开那些坏人,然后转头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的将林枝枝拉起来,:
“哭什么哭,诸君日哭也哭,安能哭死董卓乎?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若有哭的力气,倒不如一巴掌扇回去,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不然不如忍一辈子,活该你受罪!”
任苏宜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我期待有她真能行走于地之间,为女子声张正义,为家国开创地。
我于是转头看看林枝枝。
她显然也感受到了任苏宜那刻薄言语之后的一颗真心。
诚然,她现在的狼狈模样一切都因任苏宜而起。
可到底,她们俩都只是在为了他饶恩怨买单。
所以林枝枝笑了笑,很是感激的看着任苏宜。
“多谢郡主,这块手帕……我会珍藏的。”
任苏宜仍是不屑。
“哼,你这些甜言蜜语对我可不管用,还是省省吧!”
话毕,任苏宜转身就走,大步迈进将军府。
崔恕莫名其妙的跟在她身后,完全搞不明白任苏宜和林枝枝之间的诡异气氛。
好了,阿恕。
真搞不懂就不要强迫自己搞懂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要勉强自己的脑子去想它不擅长的事情。
我忍住笑意,飘乎乎也进入林府庭院。
林枝枝走在最后,她态度恭顺,头低得很低。
今日,林府的游园会办得极其盛大,虽名为赏春,实则是专为林家大公子林之校相亲任苏宜所举办的。
林家和任家,两家都是重臣,位高权重,宴会排场自然盛大。
林枝枝悄悄偷看了周围几眼,却忽然发现不远处正站着个慈眉善目的夫人,刚好像在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