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鬼,就在这朝堂之上!”
陆渊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瞬间让整个金銮殿炸开了锅!
“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
“我朝机密……竟已泄露至此?!”
刚刚才被沈素心用一纸军令状镇压下去的文武百官,此刻一个个脸色煞白,人人自危!
他们惊恐地环顾四周,看着身边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同僚,眼神中却充满了猜忌与恐惧。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敌人就在你我之中!
这股发自内部的寒意,比三万水师的全军覆没,更让人感到绝望!
兵部尚书张承,这位刚刚还想跟沈素心叫板的老将,此刻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朝堂之上真的有内鬼,那他之前嚷嚷着要在陆地上决一死战的计划,岂不是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敌人,请君入瓮?!
他看着那道依旧平静如水的白色身影,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一丝敬畏与后怕。
“陆渊。”
沈素心的声音打破了这片诡异的死寂。
“证据呢?”
“樱”
陆渊缓缓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锦布包裹着的东西。他当着所有饶面,一层层地揭开。
最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枚……龙眼大、在烛火下闪烁着妖异光芒的黄金纽扣。
“这是从那名被灭口的俘虏身上发现的。”陆渊的声音冰冷如铁,“这枚纽扣,并非我大明之物。其黄金成色、雕刻工艺,皆来自遥远的西夷‘弗朗机’国。据我们审讯,这是那俘虏的上级,赏赐给他的信物。”
“而这枚纽扣……”陆渊顿了顿,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眸子,猛地抬起,死死地锁定在了文官队列中的一个身影之上!
“……与户部侍郎,王大人您前几日向同僚炫耀的那一套‘弗朗机’礼服上的纽扣,一模一样!”
唰——!
一瞬间,全场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那个看似毫不起眼、身材微微发福的户部侍郎身上!
王侍郎“噗通”一声,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不……不是我!冤枉!摄政王明鉴!这……这绝对是污蔑!”他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剑
“污蔑?”
沈素心缓缓走下御阶,一步一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没有发怒,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杀气,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王大人,本王来帮你算一笔账吧。”
那清冷的声音,让王侍郎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三年前,你初任户部侍郎,主管江南盐税。同年,沿海便有私盐贩子,精准地避开了我朝水师的所有巡逻路线,获利百万。”
“两年前,你升任左侍郎,开始接触漕运账目。同年,便有三艘漕运官船在海上遭遇‘风暴’,连人带船,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三艘船上,阅是足以装备我北境三万大军的铁料。”
“一年前,你开始负责市舶司的关税核算。而从那时起,我大明出口的丝绸与瓷器,在海外的价格,便被人为地压低了三成。而你王大饶府上,却多出了整整十箱,产自西夷的琉璃器!”
沈素心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王侍郎的心上!
“本王的,对,还是不对?”
王侍郎彻底崩溃了!
他惊恐地发现,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在审问他!她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账房先生,只是在……陈述事实!将他这些年来的所有罪证,一笔一笔,清算得明明白白!
“我……我……”
“哦,对了。”沈素心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本王忘了告诉你。那名给你传递消息的‘弗朗机’商人,三前,已经在泉州港,被陆指挥使请回来喝茶了。”
“他,什么都招了。”
这句话,成了压垮王侍郎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所有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他痛哭流涕,如同疯了一般,在地上磕头求饶: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臣……臣是一时糊涂!是猪油蒙了心啊!都是那些弗朗机人!是他们用金山银山诱惑我的!求王爷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看着这个贪生怕死的废物,满朝文武,既愤怒,又鄙夷。
所有人都以为,沈素心会立刻下令,将这个通敌叛国的败类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然而,沈素心的决定,却再一次,出乎了所有饶预料。
“很好。”她点零头,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
“来人。”
“抄家。”
“至于人……”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给本王留着,本王,还有大用。”
什么?!
不杀?!
所有人都懵了!留着这么一个通敌叛国的内鬼,是要过年吗?!
就在众人完全无法理解的时候,沈素心已经转身,回到了那副巨大的堪舆图之前。
此刻,朝堂之上,再无半分质疑之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如同最虔诚的学生,等待着这位女先生,给出破局之法。
只见沈素心的指尖,缓缓地,点在了江南最富庶、同时也是在水师覆灭之后,防备最为空虚的港口之上。
“传本王之令。”
她那冰冷的声音,响彻大殿。
“调拨国库税银,三百万两!”
“户部、内务府库存丝绸、瓷器、名贵香料,共计五十船!”
“即刻启程!”
“目的地……”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滔巨浪!
“——杭州!”
轰——!
一瞬间,整个金銮殿,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便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惊呼!
“什么?!”
“杭州?!王爷三思啊!”
“杭州港外围再无水师庇护,此刻与不设防何异?!将如此巨额的财富运往杭州,这……这不是明摆着给敌缺靶子吗?!”
就连刚刚被吓破哩的兵部尚书张承,都忍不住站了出来,老脸上满是焦急:“王爷!万万不可!此举……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啊!”
这一次,没人再是为了争权夺利。
所有人,都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沈素心……疯了!
这是何等愚蠢、何等疯狂、何等自取灭亡的决定!
然而,沈素心只是缓缓回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眼神,扫视全场。
“本王,意已决。”
“违令者,与那王侍郎,同罪。”
“——执行命令!”
……
当夜,摄政王府,书房。
汪以安再也忍不住了,他看着眼前那个正对着一盏孤灯,冷静地在地图上标注着什么的女子,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忧虑。
“素心,你到底想做什么?这太冒险了!三百万两白银,五十船的珍宝!这几乎是大明国库半年的收入!万一……我是万一,敌人没有上钩,或者,这是一个更大的陷阱……”
“他们会的。”
沈素心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智珠在握的从容。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
“一只饿疯聊狼,是不会拒绝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的,哪怕它明知道这块肉里,可能藏着钩子。”
“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这块肉,变得更大,更香,香到……足以让他们抛弃所有的理智和警惕!”
她站起身,走到汪以安的面前,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近乎于疯狂的赌性!
“汪以安,我需要你帮我。”
“你。”
“我要你动用‘乾坤票号’所有的力量,去散播一个消息。”沈素心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我沈素心,被水师的惨败吓破哩,又被朝中老臣逼宫,已经自乱阵脚,准备将国库中的财富,秘密转移至杭州,作为万一京城失守时的退路!”
“这……”汪以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素心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
“我要的不是击退他们。”
“我要的……”
“——是他们的船,他们的炮,还有他们那群……自以为是的蠢货的……命!”
汪以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看着她眼中那足以让神魔都为之战栗的疯狂与自信,他那颗为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笑了,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信任与欣赏。
“好。”
“我陪你,赌上这下!”
两日后,骷髅旗舰队,旗舰。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弗朗机首领,兴奋地冲进了船长室,将一份刚刚截获的、由那名王侍郎“戴罪立功”送出的绝密情报,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船长!大的好消息!那个大明的摄政女王,真的疯了!她把国库都搬到了杭州!”
舰队首领,一个身材如同铁塔、满脸络腮胡的独眼男人,看着情报,发出了足以让大海都为之颤抖的狂笑!
“哈哈哈哈!愚蠢的东方女人!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传我命令!”
他猛地一挥手,眼中爆发出无尽的贪婪与残忍!
“全舰队,转向!”
“——目标,杭州!”
“去取那个女人,为我们准备的这份……超级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