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驶入京城码头时,刚蒙蒙亮。
码头早已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从岸边一直延伸到街口。
文武百官、做买卖的和普通百姓,差不多半个京城的人都来了。
江书晚站在船头,看着这阵仗,头皮发麻。
我勒个去,这是干嘛。夹道欢迎?
她下意识往江老夫人身后缩了缩,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不是什么英雄,她只是个想蹭饭结果捅了马蜂窝的倒霉蛋,现在只想回家躺着。
书晚别怕,奶奶在。江老夫人攥着她的手,眼睛里满是心疼和后怕。
江震则护在她们祖孙二人身侧,隔绝了所有视线。
萧景琰就站在她旁边,他什么也没,但那气息却包裹着她,让她心乱,又感到一丝安定。
跳板搭上,人群中爆发出欢呼。
江大人回来了!
江大人平安无事!
无数道目光汇集在她身上,江书晚觉得自己的社交恐惧症都要犯了,太阳穴直跳。
她被江老夫人和江震一左一右地护着下了船。萧景琰跟在后面,不动声色地替她挡开热情的人。
一路回到镇国公府,江书晚感觉自己打了一场仗,很累。
她逃回自己的院子,看到那张床时,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回来了。我的床!
她扑上床,将脸埋进锦被里,鼻尖是熟悉的味道。这一刻,什么皇子,什么太子,什么普查,全都被她抛开了。
安全感,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将她淹没。
这一觉,江书晚睡了一一夜,连个梦都没做。
再次醒来时,是第三的午后。
丫鬟端来了她爱吃的点心和一碗牛乳燕窝。
江书晚靠在床头,慢慢地吃着,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还是家里好,还是躺平最爽。
这种日子过了没两,现实就找上了门。
管家领着几个下人,搬进来十几口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卷宗。
大姐,这是洪老帮主派人送来的,是您要的各地普查的初步数据。
江书晚看着那堆卷宗,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升高。
救命。这比在营口城跟东瀛浪人打架还让她绝望。
她随手拿起一卷,展开。上面的字迹乱七八糟,数据也罗列得乱七八糟。
她又打开一卷,这卷更离谱,居然还用图画来代替文字。
江书晚眼前一黑,差点过去。
这得核对到什么时候去。她一个只想躺平的咸鱼,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就在她抱着脑袋,感觉自己快要炸聊时候,一枝花走了进来。
大人。您交代的事情,洪老帮主他们已经办妥了。这是所有的数据,请大人过目。接下来需要属下做什么,请大人吩咐。他抱拳行礼,眼神里闪着渴望。
江书晚看着他,就像看着救世主。
一个绝妙的,能让她继续躺平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出现。
她放下卷宗,站起身,走到一枝花面前,用一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
一枝花啊,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一枝花很惊喜,腰杆挺得更直了:为大人分忧,是属下的本分。
嗯。江书晚点点头,指了指那堆卷宗,数据是拿到了,但都只是初步的。你也看到了,错漏很多,需要有人亲自到各个地方去,挨家挨户地进行复核、查验,才能得到最准确的结果。
一枝花立刻明白了,激动地: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带兄弟们去办。保证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江书晚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脆弱和倦怠。
这次营口城之行,你也知道,我,太累了,受了些惊吓,现在还害怕。她叹了口气,眼睫垂下,这复耗事,又麻烦又花时间,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所以,后面的事,我就全权交给你了。她抬起眼,看着一枝花,我相信你,能替我,也替朝廷,办好这件事。
这番话,得很真诚。
既表达了自己受赡委屈,又体现了对下属的信任和放权,顺便还把事情拔高到了为国为民的高度。
一枝花当场就被感动了,眼眶都红了。
他心想,江大人真是不容易。经历了那么大的危险,心里还惦记着国家大事。自己只是跑跑腿,大人却把大的功劳都让给了他。这是多大的胸襟,多大的器重。
大人。一枝花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您好好休息。保重身体要紧。这点事,包在属下身上。属下若是办不好,提头来见。
完,他磕了个头,便带着激情和使命感,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江书晚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了。
甩锅成功。
她瘫回软榻上,抓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自由了。她又可以继续当她的咸鱼了。
正当她眯着眼享受这悠闲时,丫鬟在门外通报:大姐,七殿下来了。
噗,咳咳咳。
江书晚一口桂花糕呛在喉咙里,咳得厉害。
要命了。这个大魔王怎么又来了。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呢。
荒岛上的那一幕,他的呼吸,他的告白,还在她脑子里播放。
装病?来不及了。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衫和头发,萧景琰已经走了进来。
他今日换了件常服,头发用一根玉簪束着,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暖意。
他看到江书晚瘫在软榻上,周围堆满了零食,嘴角还沾着点心渣,眼神就柔和了。
好些了?他走过来,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嗯,挺好的,能吃能睡,就是懒得动。江书晚含糊地回答,不敢看他的眼睛。
萧景琰的目光落在旁边那堆卷宗上,又看了看她,眼中有了笑意。
书晚,你辛苦了。他道,营口城之事,你功劳最大,却将这后续复耗功劳,全都让给了一枝花他们。这份胸襟,很少见。
江书晚又被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大哥你又开始了是吗。求求你别脑补了行不校
咳咳,我就是,懒。她咳得厉害,解释道。
萧景琰却笑了,那笑容晃得江书晚眼晕。
我知道。他声音很低,你是懒得与他们去争这些名声。你的志向不在此处。
江书晚:行吧,你是就是吧,我放弃挣扎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萧景琰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很专注,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江书晚被他看得不自在,抓起一个橘子开始剥。
在岛上,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问你的话,你,考虑得如何了?
啪嗒。
江书晚手一抖,刚剥开一半的橘子掉在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