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中国古代史》课程结束后，陈怀锦正收拾书本，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王老师”——他的辅导员，他心里微微一沉。
“陈怀锦同学，现在有空吗？来我办公室一趟。”王老师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好的王老师，我马上到。”
从教学楼到行政楼的路上，陈怀锦的大脑飞速运转。最近他的消费确实有些高调——班级聚会一掷千金请客、宿舍里添置的高端设备、还有与苏晓雨看展时购买的VIp票。树大招风，果然引起了注意。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好在，自从发现信用卡的异常后，他就预感到可能会有这么一，早已有所准备。
敲开辅导员办公室的门，王老师正坐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见他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怀锦啊，坐。”王老师推了推眼镜，开门见山，“最近有同学反映，你的消费水平有些异常。能跟老师是什么情况吗？”
陈怀锦面露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转为理解的笑容：“原来是因为这个。王老师，我正想找机会跟您汇报呢。”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份精心准备的文件，恭敬地递过去。“这是我最近参与的一个校外项目。”
王老师接过文件，封面上写着“历史文献数字化整理合作协议”，甲方是“锦文数字科技有限公司”，乙方是陈怀锦。协议内容是关于将一批珍贵的地方志文献进行数字化处理，项目周期三个月，报酬是每月五万元，注明已支付前三个月费用共计十五万元。
这份协议是陈怀锦通过父亲陈长生暗中安排的空壳公司与自己签订的。条款规范，印章齐全，几乎可以假乱真。
王老师仔细翻阅着协议，眉头微蹙：“一个月五万？这报酬对于一个大学生来，是不是太高了？”
“王老师，这个项目的工作量其实非常大。”陈怀锦从容解释，“涉及的地方志文献有上千卷，很多是孤本，需要专业的历史知识和严谨的态度。甲方支付这么高的报酬，一方面是项目时间紧、要求高，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了我的专业能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最近经常熬夜校对，李想他们都可以作证。”
这话半真半假。工作量确实有，但远没有他的那么夸张；报酬更是子虚乌有，只是为了解释他资金来源的合法性。
王老师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这个‘锦文数字科技有限公司’...我好像没听过。”
“是一家新成立的专业公司，规模不大，但专注于历史文化领域的数字化业务。”陈怀锦对答如流，“负责人是我父亲的一位朋友，比较信任我，就把这个重要的试点项目交给我做了。”
他巧妙地将“父亲的朋友”这个模糊概念抛出来，既增加了可信度，又不会透露太多信息。
办公室内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上体育课的哨声。
王老师盯着陈怀锦看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陈怀锦目光坦然，带着学生对师长的尊重，却没有一丝心虚。
最终，王老师将协议递还，语气缓和了一些：“怀锦，老师不是不相信你。你能凭借专业知识获得报酬，是好事。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大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而且树大招风，你最近的消费行为已经引起议论。大学也是个社会，过于高调容易惹来麻烦。要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
陈怀锦知道这番话是真心为他考虑。他诚恳点头：“谢谢王老师提醒，我明白了。我会注意影响，以后更加低调。学业也绝不会落下。”
这番话既表达了感谢，也暗示高消费只是项目期间的短期行为，给了对方台阶下。
王老师脸色放松下来：“那就好。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去忙吧。”
“谢谢王老师。”陈怀锦起身鞠躬，转身离开。
带上门的那一刻，他轻轻舒了口气。虽然早有准备，但面对质询，不紧张是假的。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秋日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斑驳光影。陈怀锦的心情却不像气这般明媚。王老师的警告言犹在耳。张扬的调查、同学们的议论，都明他已被放在聚光灯下。
那个信用卡的“漏洞”，如同潘多拉魔盒，带来了物质享受，也带来了潜在风险。他享受这种能够掌控资源、改善生活的感觉，却也必须学习如何保护自己，更好地隐藏和解释资金来源。
“必须得更谨慎了。”他暗自思忖。短期内，高调行为要收敛。同时，那个“锦文数字科技”的空壳公司，需要运作得更“真实”一些。
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爸，项目合同用上了，谢谢。不过可能需要完善一下细节。”
远在锦州的陈长生收到短信，微微一笑，对身边的赵潇旋：“儿子比我们想的要谨慎。辅导员找他谈话，他拿出我们准备的那个项目合同当挡箭牌了。”
赵潇旋正在插花，头也不抬：“你也是，非要搞这种测试。直接告诉孩子家里情况不行吗？”
陈长生摇头：“你不懂。突然告诉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他家财万贯，不是爱他，是害他。我得看看，面对突如其来的‘财富’，他会变成什么样。现在看来，怀锦比我想象的成熟。”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文件：“不过儿子得对，那个空壳公司确实需要完善一下。我让助理去安排，做个官网，发点行业资讯，再找几个员工作为联系人。既然要演戏，就得演全套。”
赵潇旋终于放下手中的花，皱眉看着丈夫：“你那些商场上的手段，别用在自己儿子身上。”
“这不是手段，是保护。”陈长生平静地，“如果他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以后怎么接手更大的家业？现在看来，他做得不错——知道财不露白，懂得未雨绸缪，被质疑时能冷静应对。比很多突然暴富就忘乎所以的年轻人强多了。”
他拿起手机，回复儿子：“知道了，爸会处理。记住，任何时候，低调都是最好的保护色。”
与此同时，陈怀锦刚回到宿舍，只有李想在。他正对着电脑敲代码，听到开门声，转头看了一眼，眼神带着询问。
陈怀锦知道瞒不过这位心思缜密的室友，便简单道：“王老师找我，问了问消费的事。”
李想“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转回头继续敲代码，过了几秒，才淡淡地：“解决了？”
“嗯，用了那个项目合同。”
“合同细节没问题？”
“应该没有，王老师没再深究。”
李想停下手，转过身，推了推眼镜：“张扬下午回来过，看起来心情不错，跟人打电话什么‘快有结果了’。”
陈怀锦眼神一凝。张扬果然还在查他。看来，真正的风波可能还未到来。他需要尽快把“项目”的收尾工作做得更逼真。
他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地方志文献数字化的相关标准和范例。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全套。这份阶段报告，不仅要内容详实，还得提出有见地的专业建议，才配得上那“月入五万”的身价。
专注工作时，手机亮起，苏晓雨发来消息：“怀锦，周六有空吗？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独立书店，据有很多绝版的艺术类书籍，一起去看看？”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陈怀锦嘴角上扬。那些纷扰和压力，似乎被冲淡了不少。他回复：“好啊，周六上午我去接你。”
或许，王老师的约谈并非完全是坏事。这像是一记及时的警钟，提醒他在享受“财富”时，必须更加成熟、周密地规划自己的行为。如何驾驭财富，而非被它吞噬，是他需要学习的重要一课。
而眼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写好这份“价值五万”的项目阶段报告，以及，期待周六与苏晓雨的书店之旅。
在陈怀锦看不到的地方，陈长生正通过特殊渠道查看儿子的消费记录：苹果电脑、宿舍设备、班级请客、匿名捐赠、美术馆VIp票...每一笔都清晰在目。
“二十八万。”陈长生对妻子，“一个月，花了二十八万。用途倒是挺有意思——学习、社交、公益、恋爱，就是没有一样是纯粹挥霍的。这子，有点意思。”
赵潇旋终于露出笑容：“我生的儿子，能差到哪里去？”
“是不差。”陈长生合上电脑，“所以，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让他以为是自己编的借口成了真，比直接告诉他真相，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