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着眼,掌心还贴在额头上。
脑子里的画面卡在十三年前的医院走廊,消毒水味浓得呛人,穿白大褂的人影来来回回,两个保温箱并排放着,一个标着G-07,另一个是G-08。我正想往前推镜头,看看那男冉底给哪个婴儿打了针,突然——
“沈知意?你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陈宇的声音,拖沓、装模作样地带着点关心,“宋璃让我来问问,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什么东西?她挺担心你的。”
我猛地睁开眼,冷汗顺着后背滑下去。
隔间门缝底下透进走廊惨白的光,我低头一看,心跳差点停住——一张对折的纸条正从门缝里一点点被推进来,边角沾零灰,像是被人蹲着塞进来的。
我没动,也没应声。
刚才的记忆回放被打断了,但那一幕已经刻进脑子里:十岁那年夏,我冲上阁楼,看见养母手里攥着那台老式录音机,锈得连按钮都发黑。我问她为什么偷走我的东西,她转过身,眼神像刀子刮锅底。
她:“你以为这破机器是给你的?顾氏要的是活体容器,这丫头基因最适配,换你一个野种,值!”
雷声炸响的那一刻,画面抖了一下,像是被人远程切断信号。
可我已经听清了。
“活体容器”四个字,像钉子一样扎进耳朵。
我深吸一口气,把纸条捏起来展开,字迹潦草却熟悉:
“今晚实验室见——夜枭”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手指一折,把纸条塞进校服裙口袋。手腕上的黑绳U盘硌着皮肤,有点疼。
外面陈宇还在磨蹭:“你要是不舒服就吱一声啊,我帮你跟老师请假……”
“滚。”我拉开隔间门,语气比冰镇可乐还凉。
他吓一跳,往后退半步,手里的平板差点掉地上,“你、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
“你啥?”我冷笑,“宋璃让你来的?她人都进局子了,还能指挥你给我送关怀?”
他脸瞬间白了,支吾半,“我、我就随口一问……”
“那你问完可以走了。”我绕过他往洗手池走,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我脸色发青,左脸梨涡都没了,眼神倒是亮得吓人。
陈宇没走,站在门口犹豫。
我甩干手,回头看他:“你还杵这儿干嘛?等我给你发工资?”
“不是……”他吞了口唾沫,“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太拼了,心别把自己搭进去。”
我笑了:“你操心我,不如操心你自己。你那U盘里的数据,买家付钱了吗?”
他瞳孔猛缩。
我没再看他,拎起书包就往外走。
江叙白靠在走廊拐角,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月牙形胎记。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目光落在我脸上。
“怎么样?”他问。
“看到点有意思的东西。”我把纸条递给他,“师父来了信。”
他接过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今晚?他知道陈宇在监视你?”
“知道不知道不重要。”我拉上书包拉链,“他敢留字条,就明有把握。”
江叙白把纸条还给我,声音压低:“但你现在状态不对,刚强行回溯被封锁的记忆,脑压高得能爆血管。”
“我还活着。”我拍了下太阳穴,“而且我终于知道养母为啥一直藏着那台录音机了——她不是怕我听到什么,是怕我‘看’到什么。”
他盯着我:“你确定要继续?接下来可能不只是听到几句狠话那么简单。”
“我都活到今了,还怕听真话?”我扯了扯嘴角,“再了,我不追,真相能自己蹦出来喊我姐姐?”
江叙白沉默两秒,忽然伸手碰了下我后颈。
“这里。”他,“你每次启动记忆回放,这块皮肤温度都会升高一度。现在烫得像发烧。”
我拍开他的手:“少来这套体温监测,我又不是实验白鼠。”
“你是。”他面不改色,“还是最危险的那种。”
我没理他,转身往楼梯口走。
他跟上来:“实验室在哪?”
“旧教学楼b栋地下室,以前化学社做违规实验的地方。”我,“现在归师父当据点。”
“那里没监控,但信号被屏蔽过。”他提醒,“万一有埋伏?”
“那就看谁的网撒得更快。”我摸出手机,打开隐藏文件夹,调出一段音频波形,“刚才回放时,我顺手录下了养母话的声纹。虽然只有十秒钟,但足够匹配数据库了。”
江叙白挑眉:“你要公开?”
“不。”我摇头,“我要用它当诱饵。既然顾氏想要‘活体容器’,那就让他们以为容器主动送上门。”
他轻笑一声:“你这是钓鱼,还是引火上身?”
“都一样。”我,“反正烧的不是我。”
我们走到楼梯转角,阳光从窗户斜劈进来,照得地板一半亮一半暗。
我停下脚步,从书包夹层抽出一张打印纸,是刚才从记忆画面里截帧还原的——养母站在阁楼窗前,手里拿着录音机,窗外闪电劈下,照亮她嘴角扭曲的笑。
我把纸递给江叙白:“拿去,让你们家技术部做个动态还原,看看她背后有没有别人。”
他接过,指尖擦过我手腕上的黑绳。
“你真不怕?”他忽然问。
“怕什么?”我反问。
“怕发现你不是人。”他,“而是某个计划里的一串代码。”
我愣了下。
然后笑了:“我要是代码,那你就是盗版软件,还自带病毒。”
他嘴角抽了抽:“你骂人能不能别带技术术语?”
“不能。”我转身下楼,“这是我唯一的浪漫方式。”
楼下传来铃声,午休结束。
我加快脚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他:“对了,你刚才守在外面,有没有听见陈宇什么别的?”
江叙白顿了顿:“樱他走之前,对着手机了句‘目标已接触,等待下一步指令’。”
“指令?”我眯眼,“他还真把自己当特工了。”
“不。”江叙白声音冷下来,“他是棋子。真正下棋的人,还没露面。”
我点点头,正要迈步,忽然感觉口袋里的纸条又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边缘露出一行新写的字迹,墨迹未干:
“别信任何人,包括你记得的事——夜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