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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四十不到,穿着一身打着补丁却洗得干净的棉袄,拎着的袋子里,不时传出几声“咕咕”剑

他紧跟在女人身后,嘟嘟囔囔的絮叨着:

“荷花,我可一直听你的,这么多年从没贴上来占过便宜,这不实在没辙了吗?”

冯荷花蜡黄的脸上满是愁容,她叹了口气,心中也是难受得紧,得福被同学欺负得初中没毕业就不念了。

在队干了两年多,托了好几个媒婆,就有两个姑娘愿意相看,一个心眼不太多,另一个身体不健全,再不想法子,儿子这一辈子就一眼望到头了。

她瞅着旁边一脸期盼的男人,板着脸又义正言辞的重申一遍,“张老踹,咱可好了,就求这一次,表弟要帮不上,以后就别在痴心妄想了。”

张老踹连忙笑着答应,“只要你肯张嘴就行,咱也不是那死皮赖脸的人,老大和三丫你看我扒上来了吗?这不是二情况特殊吗?”

他承认确实偏心老二,谁让他跟自己长得最像,还有同款胎记呢,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胎记,他长在后脖梗,二长在额头形象不美观。

时候想出院子玩,都得跟在老大身后,就这,哥俩还经常与人打得鼻青脸肿回家。

二15岁下地挣工分,他都是让队长把爷仨分外一起,老二只要一落单准被人逗焖子。

孩子脸皮薄,现在弄得一都不上两句话,别再好好一个人给憋坏了,唉——!

“荷花,你表弟能在不?”

冯荷花紧了紧手里的篮子,茫然的望着前方村路,不确定的:

“我也不知道,以前我拜年来就遇过一回,有时老姑还在城里过年,不过听她,要是在家过年,表弟都会提前几回来。”

她倒希望表弟不在,让老姑帮着转达一下,成不成两边都不尴尬。

可能是她穷惯了,宁愿受穷,也不愿意没羞没臊的凑上去。

见媳妇的面色又想打退堂鼓,张老踹捅咕捅咕她,催促道:“咱快点走吧,早完早了,别赶人家中午饭点。”

冯荷花想想也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

张得福随着爹娘闷头走着,眼睛盯着自己鞋尖上的补丁,听着他们的唠叨,背就不自觉微微驼了下去,他感觉背的不是背筐,而是无形的重担,让人喘不过气来。

三口人来到院门外,冯荷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爷俩,对着头发遮住眼睛的儿子:

“进屋大大方方的,表舅要是在,问你话也别紧张,他脾气好没架子,你忘了?你八岁的时候过来拜年,他还给你奶糖来的。”

第一次吃那么好的东西,张得福当然记得,他认真的听完,点头:“我记下了娘。”

走了一路,仨人在门口又互相拍了拍身上的土,见都弄利索了。

冯荷花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破釜沉舟的率先迈进了院子。

“老姑,老姑夫,在家呢吗?”

张老踹紧跟在媳妇后面,眼睛打量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子。

瞧见棚子里停着的两辆自行车,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咂舌,媳妇娘家这亲戚可真有家底呀!

屋里,老两口正对着节目单,摆弄着收音机。

表兄弟俩站在地上,李谨安正美滋滋的试穿着,大哥给爹带回来的新军大衣。

李宝根侧躺在炕上,单手撑着头,眼神没有焦距的琢磨着事。

听见院子里突兀的喊声,一屋人齐齐透过窗户往外瞧。

冯春红看了眼,立马高心穿鞋下地,声音里带着欢喜的:“是荷花来了,我好像看她男人孩子也跟来了。”

大伙儿闻言,纷纷下地、出屋去迎。

冯春红喜气洋洋的迎了上去,欣喜的问:“荷花,你们几点从家出来的,咋这么早就到了。”

往年都是媳妇一个人过来拜年,张老踹第一次登门,连忙憨厚的笑着上前接话。

“老姑,老姑夫过年好,我们吃过早饭就来了。”

李宝根站在前门口,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这表姐夫脸上黝黑粗糙,一双常年劳作的大手骨节突出,挂着不符合他面相的讨好笑容。

嗯——这一看就是有事相求啊!

冯春红笑着上前拉过他,“你可不常来,外面冷你们赶紧进屋!”

荷花扫了眼前门口,硬着头皮打招呼,“表弟也在呢?”

李宝根和善的笑着回道:“表姐、表姐夫新年好。”

荷花轻轻地拽过身后的儿子,张得福拘谨的双臂贴在身侧,慌忙鞠躬问好:“姑姥、姑姥爷、表舅过年好!”

冯春红心里也品出点味儿来,她面上笑盈盈的夸道:“诶好好,得福两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个子了。”

跃华和安安没见过几人,但知道有这门亲戚,根据几人话里的信息,俩人挨个上前叫人。

丢给儿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李占庆背着手:“都进屋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一行人进了屋,表兄弟俩热情的端茶递水,炕桌不一会儿就摆上了花生、瓜子、苹果……

被按在炕边坐下的冯荷花,手里接过软糖,不好意思地对挨个递水的俩子:“跃华、安安你俩别忙了,表姑不渴。”

冯春红坐到炕里,热络的拉着嗑:“走这一道不渴也喝两口,家里今年分了多少粮食啊?”

张老踹斜坐在炕沿边,见媳妇满腹心事,他连忙接过话头,“我们生产队山地多,土地也少,一人分了260斤杂粮。”

李占庆了然的点点头,“咱这边都差不多,我东北那边亲戚,去年每人分了400多斤,那边全是黑土地,只要不受灾,种啥都比咱这边产量高!”

屋有些待不下,李宝根给跃华使个眼色,他麻溜地带着毛头出了屋,在堂屋拿个板凳坐着听音。

冯荷花风吹日晒的脸上皱纹有点多,她眉头紧锁心里打着腹稿,嘴上虽斟酌着措辞,可这嘴就跟被胶水粘住了似的,怎么也张不开。

冯春红眼神明晃晃的偷瞄好几眼儿子,李宝根想忽略都难,看表姐的局促样儿,他也实在是难受。

于是,他打破僵局询问道:“表姐,看你思虑重重,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