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踹闻言,紧张地连呼吸都放轻了,心中焦急的眼巴巴等着媳妇开口。
冯荷花被问得如坐针毡,拘谨的双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她低垂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鼓了鼓勇气,把心一横磕磕巴巴的:
“表…表弟,我这确实有点难处,就是你外甥过年就18了,他那个额头上不是长个胎记嘛。
想给他亲都困难,我寻思,你…你能不能…有没有门路给他找个事做,他有把力气,脏活累活都能干,我们出钱买。”
李宝根认真地边听边琢磨,伙子有点自卑内向,若是让他给老彭那个狗脾气做学徒,不知道能不能挺下来。
关系到自己的人生大事,张得福紧张的坐立不安,手指发抖地抠着棉裤,连呼吸都带着心翼翼。
张老踹大气都不敢出,轻轻地咽了下口水,希翼地观察着他的面色。
冯春红坐直了身体,嘴巴抿成一条线,拿眼睛不住打量着儿子的神色。
冯荷花一股脑完,感觉等了好久表弟也没吭声,她不由为儿子有些黯然神伤。
她心里也明白是在为难人,有工作城里人都不够分,能轮得到农村人来染指。
她苦涩的笑了笑,对着沉思的表弟:“那啥,表弟,我就是顺口一,有活干最好,没有也不强求,你外甥干活挺出息的,上工都是满工分,以后也能吃碗饭……”
她越心里越不是滋味,张老踹神情也瞬间如丧考比。
没想到自己犹豫的功夫,表姐能想这么多,李宝根可没想抻着人家,他马上打断她的话茬:
“表姐你别着急,我这还真有个活计,过完年石头也准备过去。”
两口子听了全都喜出望外,张得福原本卸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他竖着耳朵倾听,恐怕错过一字一句。
冯春红往前爬了下,拽着儿子的胳膊,迫不及待地紧催着问:“是学车那活不?你介绍得福也去,和石头还有个伴儿。”
李占庆盘腿坐在炕桌边,喝了口茶水,现在他是最轻松惬意的,瞅着老婆子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抓耳挠腮。
他就不禁好笑,自己儿子啥品行还不了解吗?肯定会办得明明白白,当局者迷呀!
李宝根给老娘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对着两口子:“表姐,是汽车学徒工,活倒是没问题。
就是教饶师傅脾气古怪、暴躁了些,我看外甥有点沉静寡言,有时候跑长途副驾得陪着话,防止司机犯困……”
我滴娘哎,怪不得公社人都这舅子有本事,果然不一般呐,张嘴就要送去学开大汽车,这要学成了……
张老踹听得热血沸腾激动的站起来,一改以往木讷地性子,伸手拉过旁边还在懵圈的儿子,咧开嘴睁着眼睛开始胡袄:
“表弟,得福这孩子一点也不寡言少语,平时在家可爱话可欢实了,他今就是有点腼腆拘谨,学徒这活他肯定能干。”
他往前推了推儿子,面色焦急的诱导着催促道:“二,快你能干。”
得福脑袋发晕的被推到前面,急得他面色通红,哆嗦着嘴皮子结结巴巴的保证:“舅,我…行,能干!”
面对明目张胆的扯谎,李宝根无奈地笑了笑,还是丁是丁,卯是卯的:“行吧,到时我跟老彭好好。
不过,我得看看你手劲儿够不够,学开车得有力气,你跟我掰下手腕。”
他伸出手,得福紧张无措的鼻尖冒汗,不由往棉袄上蹭了蹭手心里的汗,心地握了上去。
李宝根伸手一搭,感觉到他手心里的茧子,就暗自点头,“不用紧张,只要力气大些就差不多。”
冯荷花对儿子还是有信心的,秋收一麻袋粮食背上就走,不过关心则乱,她还是紧张的屏住呼吸,看着两人较了会儿劲。
李宝根挺满意,安排道:“不错,有把子力气,初二去你二姨家等着,我带着你和石头一块去拜师,到时候把头发剃的精神些,你这头发挡住眼睛干活不方便。”
得福手不自觉的摸了摸额头,自惭形秽的嗫嚅着,“表舅,我这有块胎记,人能看上我不?”
李宝根一脸无所谓,“胎记又不影响你干活,只要你人勤快、敏而好学,就没有问题。不要对容貌有焦虑,美丽没有花板,自卑才是无底洞。”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你越在乎什么,什么就越会折磨你,你看舅额头这也有条疤,只要你自信不拿它当回事,别饶话就伤害不到你。”
得福抬头仔细地瞧了瞧,表舅眉毛上确实有条挺长的疤痕,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注意到。
“我明白了!”他害羞的点点头,道理都听懂了,可情绪上来却难以控制,他这个普通人才会有这样的状态吧,他有些羡慕的看着表舅。
李宝根见这子讷于言敏于行,便有意开导他,“我学过一篇《寒窑赋》,觉得很有意义,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
人有凌云之志,非时运不能自通,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菜,武略超群,姜公钓于渭水。
尧舜圣明,却生不肖之子,瞽鲧愚顽,反有大孝之模
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
得福,不要听由命,你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在磨炼你的意志。就算在逆境中,你也要有坚韧不拔的精神,和乐观向上的态度。”
得福眼神发亮,壮着胆子:“表舅,这话的太好了,你能给我写下来吗?”
“呃——当然可以!”李宝根扯了扯嘴角欲哭无泪,本想装个逼,没想到……
在堂屋听音的李谨安冲进屋,抱着他的胳膊嚷嚷道:“爹!我也要。”
跃华随后进来,不客气的张嘴,“舅,也给我写一份!”
我擦勒——!苯氮+烷氮=烷基蔼!
冯春红连忙欢喜地的,从炕柜里拿出纸笔递给儿子。
李宝根趴在炕桌上咬着笔帽,翻着白眼冥思苦想,全篇那么长他就记住一多半。
可真愁死个人,这可比抄歌词麻烦多了,得一点点往下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