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花的香气漫进厨房时,苏瑶正蹲在灶前生火。林羽把竹篓里的菊花倒在簸箕里,黄灿灿的花瓣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挑些饱满的晒着,剩下的今就用。”他指尖捏起一朵,凑近闻了闻,清苦中带着回甘。
“知道啦。”苏瑶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苗“噼啪”窜起来,映得她脸颊通红,“新米泡在水里了,等会儿就煮,保证稠稠的,上面结层米油。”
林羽挑拣着菊花,忽然瞥见窗台上的陶罐——里面是前几腌的酸豆角,红亮亮的,看着就开胃。“中午炒个酸豆角配粥?”他转头问,“再卧两个鸡蛋,香得很。”
“你倒会吃。”苏瑶笑着白了他一眼,手里的锅铲却没停,正把打散的鸡蛋倒进热油里。蛋液“滋啦”一声鼓起金黄的泡,她手腕一翻,鸡蛋就成了蓬松的蛋块,再撒上洗净切碎的野菊花,清苦的香气瞬间混着蛋香漫了满厨房。
大黄狗趴在门口,鼻子一抽一抽的,喉咙里发出馋兮兮的呜咽。林羽扔了块锅巴过去,它叼着跑到墙角,吧唧吧唧嚼得香甜。
新米粥在锅里咕嘟冒泡时,苏瑶把炒好的菊蛋盛进盘子,又端出酸豆角。林羽已经摆好了碗筷,粗瓷碗里盛着白胖胖的米粥,上面果然结了层薄薄的米油,像凝住的月光。
“快尝尝。”苏瑶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菊蛋,金黄的蛋块裹着细碎的花瓣,看着就清爽,“我第一次做这个,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林羽舀了勺粥,混着菊蛋送进嘴里。米香绵密,蛋香浓郁,野菊花的清苦恰好中和了油腻,竟有种不出的爽口。“比镇上酒楼的还好吃。”他又扒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酸豆角也绝了,配粥正好。”
苏瑶被夸得眉眼弯弯,自己也舀了勺粥。阳光从厨房的窗斜照进来,落在粥碗里,映得米油泛着暖光。远处传来王伯的咳嗽声,还有大黄狗追着蝴蝶跑的欢叫,一切都慢得像首没写完的诗。
正吃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王婶挎着个竹篮走进来,篮子里放着几个刚蒸的红薯。“闻着香味就过来了,”她笑眯眯地,“看你俩忙得脚不沾地,给你们送点红薯当点心。”
“王婶快坐。”苏瑶连忙起身让座,又盛了碗粥递过去,“尝尝我们新煮的粥,还有野菊花炒的蛋。”
王婶接过碗,喝了一口就赞不绝口:“这米油厚的!比我家那口老锅煮的强多了。”她夹了一筷子菊蛋,眼睛亮了,“这菊花炒得不苦,还带着股清香味,回头也教我做做?”
“您要是想学,我这就教您。”苏瑶笑着应下,又往她碗里添了些酸豆角,“配着这个吃,更下饭。”
三人围坐在灶间的桌旁,就着一碗热粥,着家长里短。王婶村里的张寡妇要改嫁了,对方是邻村的货郎,人老实;又刘叔的米铺快盖好了,就等秋收完请木匠打柜台。
林羽听着,忽然觉得这烟火气里藏着的,才是最实在的日子。没有归墟的旋涡,没有盐母的嘶吼,只有一碗热粥,一碟菜,和身边人暖暖的笑。
吃完粥,王婶拿着苏瑶给的野菊花种子走了,要种在自家院子里,明年也能采来泡茶。林羽和苏瑶收拾着碗筷,阳光已经爬到了灶台中央,把锅碗瓢盆都晒得暖融融的。
“下午把菊花摊开晒吧。”苏瑶擦着桌子,“听晒得透的菊花,泡茶才香。”
“好。”林羽应着,目光落在窗外——簸箕里的野菊花在阳光下舒展着花瓣,黄灿灿的一片,像撒了满地的星星。大黄狗趴在旁边打盹,尾巴偶尔扫过花瓣,扬起细碎的金粉。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盐池废墟里啃干硬的饼子,那时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有一口热饭。如今,热饭有了,身边人也在,连空气里都是喜欢的味道。
灶膛里的火渐渐熄了,留下温暖的余温。苏瑶靠在他肩上,轻声:“这样的日子,真好。”
林羽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踏实得像这碗永远热乎的粥。
是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