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洒进顾曦柚的卧房。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身。
身上那件毛茸茸的熊猫睡衣经过一夜睡眠已经有些皱巴巴的，帽子歪在一边，露出柔软蓬松的墨发。他打了个的哈欠，眼角沁出晶莹的泪花，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洗漱完毕后，顾曦柚走进更衣室。秋霞早已为他备好了今日要穿的衣裳——一件青色绣银线竹叶纹的交领襕衫，外罩月白色云纹薄纱罩袍，腰间配以同色系玉带，整套衣裳清雅又不失贵气。
他正对着全身铜镜更衣时，目光不经意扫过镜中自己的脖颈。
那颗柚子形状的暖玉髓坠子正静静贴在他锁骨下方，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华。澄澈的淡金色光晕在宝石内部缓缓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顾曦柚停下动作，下意识伸手轻触那颗坠子。
触手生温，那温度仿佛能一直暖到心底。他微微低头，仔细端详起来——柚子雕得极其精巧，连表面的纹理都栩栩如生，而在那流转的光晕中心，那两个微雕的字“曦柚”若隐若现。
昨夜的情景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谢皓辰在烛光下温柔的眼眸，他“想你了，便来看看”时低柔的嗓音，他蹲下身为他穿鞋时指尖擦过脚踝的触感，还有他为他戴上项链时，温热气息喷洒在颈侧的微痒……
“这颗‘柚子’，是我寻了许久才找到的极品暖玉髓……里面的字，是我亲手刻的——每一笔，都想着你的样子。”
谢皓辰的话语在耳畔回响，顾曦柚只觉得耳根一阵发烫。
他抬眼看向镜知—白皙的耳廓果然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红，那颜色从耳尖一直蔓延到耳垂，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明显，像是初绽的桃花瓣，娇嫩欲滴。
他下意识伸手捂住耳朵，指尖触及那微热的皮肤，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少爷，您起了吗？”
秋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顾曦柚的思绪。他连忙应道：“我起了，秋霞姐姐你进来吧。”
着，他飞快地将项链塞进衣领内，仔细扣好最上面的那颗盘扣，确保坠子完全被遮掩住，这才整理好衣袍，走了出去。
秋霞推门而入，见到已经穿戴整齐的顾曦柚，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少爷，早餐已经备好了，夫人正在餐厅里等你呢。”
“好，我这就去。”顾曦柚回以甜甜一笑，跟着秋霞朝餐厅走去。
顾府的餐厅布置得雅致温馨，紫檀木圆桌上已摆好了早餐——两碗熬得浓稠香糯的鸡丝粥，几碟精致的菜：翠绿的凉拌黄瓜、琥珀色的酱香萝卜、嫩黄的炒鸡蛋，还有一笼热气腾腾的蟹黄汤包，晶莹剔透的皮儿隐约能看到里面金黄的馅料。
顾夫人正坐在主位等候，见顾曦柚进来，眉眼立刻弯成了温柔的弧度：“柚柚，吃早饭了，等会还要去学堂呢。”
她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绣折枝玉兰的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插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整个人端庄温婉，看向顾曦柚的眼神里满是慈爱。
“早上好，娘亲。”顾曦柚在顾夫人身边坐下，桃花眼弯成月牙，“爹爹上早朝还没回来吗？”
顾夫人一边拿起瓷勺为顾曦柚盛粥，一边柔声道：“你爹未亮就出门了，方才派人传话回来，陛下留他在御书房商议政事，恐怕要午膳时分才能赶回来。”
她将盛好的粥放到顾曦柚面前，又夹了个汤包放在他碟中：“好了，快趁热吃，这蟹黄汤包是你最爱吃的，心烫。”
顾曦柚乖乖点头，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口口地喝起来。心里却不禁想着——爹爹每日差不多卯时初就要起床，乘马车赶往皇宫上早朝。
有时朝会议事冗长，还要被皇上伯伯留下单独商议，常常要到晌午甚至傍晚才能回府。
这般朝五晚九的，真是辛苦。顾曦柚一边咬着汤包，一边在心里默默心疼了一下父亲，又觉得当官真是不容易，尤其是做到丞相这个位置，肩上担子重，日日操劳。
用完早膳，顾曦柚辞别母亲，乘上马车前往皇室学堂。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辘辘行驶，晨风透过车帘缝隙吹进来，带着初夏清晨特有的清凉。顾曦柚靠在软垫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衣领下的那颗坠子，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抵达学堂时，门外已停了几辆熟悉的马车。顾曦柚刚被车夫扶下马车，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远远传来：
“曦柚！”
他循声望去，只见云奕正站在学堂的门口朝他挥手。
十年的时光让这位西域王子愈发挺拔英武。今日他穿着一身赭石色绣金驼纹的骑射劲装，腰束墨色革带，脚踏鹿皮短靴。
麦色的肌肤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琥珀色的眼眸明亮如大漠晴空，高挺的鼻梁下是带着爽朗笑意的唇。微卷的黑发在晨风中拂动，整个人像一株生机勃勃的胡杨，散发着阳光与野性的气息。
他看到顾曦柚，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笑容灿烂得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云奕！”顾曦柚也高胸朝他挥手，跑着迎了上去。晨光落在他青色的衣袍上，衬得他肌肤愈发白皙剔透。桃花眼因为笑意弯成了好看的弧度，颊边梨涡浅浅，整个人灵动得像林间鹿，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
云奕三两步就来到顾曦柚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他：“给，这是我母妃特意让人送来的。”
那盒子约莫掌心大，通体以西域特有的赤金打造，盒盖上镶嵌着各色宝石拼成的沙漠落日图案——红玛瑙为日，黄玉为沙，青金石为远山，在晨光下流光溢彩，华美非凡。
顾曦柚接过盒子，有些疑惑地打开。
盒内铺着深紫色的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枚手镯。镯身以纯度极高的黄金锻造，约有两指宽，表面錾刻着繁复精美的西域图腾——骆驼商队、舞动的胡姬、绽放的沙漠之花，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
而在手镯正中央，镶嵌着一颗鸽卵大的猫眼石，那石中有一道细窄的光带，随着角度变换而游移，宛如活物，神秘而瑰丽。
顾曦柚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不是你们西域王室世代相传的大漠之眼手镯吗？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云奕挠了挠头，笑容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这是我母妃让西域使者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她，依慕这两年学业进步神速，不再像之前那样特别淘气贪玩，都是因为你当初耐心教导，让她听进去晾理。这件事情母妃她一直记在心里，所以特意将这枚手镯赠予你，以表谢意。”
听到“依慕”这个名字，顾曦柚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两年前的往事——
那时正是盛夏，学堂刚刚结束期末考课，迎来为期两个月的休沐假期。
顾曦柚、云奕、沈知珩、萧珝寒四人并肩走出学堂大门。十五岁的萧珝寒已初显日后张扬浓烈的美貌雏形，他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绣银线螭纹的锦袍，玉冠束发，身量比同龄人高挑几分。
见顾曦柚出来，萧珝寒瑞凤眼立刻漾开笑意，那眼神专注而明亮，像是整个盛夏的阳光都落进了他眼郑
他上前一步，很自然地与顾曦柚并肩而行，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与亲昵：
“曦柚，这次休沐假期你有什么安排吗？若是无事，来我摄政王府玩吧。府里新得了不少番邦进贡的稀奇玩物，还有上次你去过的我家那处的马场，近日又购入了几匹大宛良驹，听跑起来如风驰电掣，比我们上次骑的那两匹还要迅捷。”
他话时目光一直落在顾曦柚脸上，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那神态既期待又有些心翼翼的讨好，像是怕被拒绝一般。
一旁的沈知珩闻言，也温声开口。十五岁的沈家嫡长子已是温润端方的世家公子模样，今日穿着一身雨过青色绣银竹纹的长衫，玉带束腰，身姿挺拔如修竹。
他看向顾曦柚，瑞凤眼里含着柔和的笑意，声音清润如溪流击石：“曦柚，闲趣书坊前日递了帖子，是新到了一批精装插画的话本子，插图据是请江南名家所绘。你上月不是还念叨着某个系列快出续集了？可要一同去看看？”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上月在京郊置了处庄园，里面引了活水，种了不少奇花异草，这两日荷花正开得盛。若是得空，也可去赏赏景，散散心。”
顾曦柚被两人得心动，正思索着该如何安排，就听云奕爽朗的声音响起：
“曦柚！过两日我要回西域一趟，你可要跟我一起去玩几？我们那儿虽然不比瑀国繁华，但大漠风光、驼铃商队、夜市胡舞，也别有一番风情！”
顾曦柚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桃花眼里满是兴奋的光彩：“真的吗？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西域看看了！正好你这次要回去，我一定要去！”
他激动得脸颊泛红，颊边梨涡深深，整个人像只雀跃的鸟，抓着云奕的袖子晃了晃，那神态鲜活可爱，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欢喜。
萧珝寒见状，立刻道：“那个……我也要去！”
见顾曦柚和云奕同时投来疑惑的目光，萧珝寒轻咳一声，脑子飞快转动，随即一本正经地：“我父王近日正与西域商队洽谈一批玉石生意，让我随行历练学习。既然云奕要回去，我正好一同前往，既可办事，也能有个照应。”
他面上得冠冕堂皇，心里却是在想：开玩笑，他怎么可能让曦柚一个人跟这个西域来的家伙同行千里？
这一路山高水远，谁知道这个看着直爽实则可能心思不简单的西域王子会不会对曦柚做出什么逾矩之事？他必定要跟着去，贴身保护曦柚，顺便监视云奕才行！
萧珝寒这边心思百转，沈知珩也从容开口：“既如此，那我也一同去吧。”
他看向三人，温润的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意，语气却不容置疑：“近日我正在研习西域诸国的风土人情、商路律法，为日后打理家族产业做准备。此次能亲身前往西域，正是难得的实践机会。而且——”
他目光温和地落在顾曦柚脸上，声音轻柔了几分：“曦柚从未出过远门，此行路途遥远，多几个人照应，总是好的。”
沈知珩话时神态从容自然，理由也合情合理，但那双眼里深藏的关切与执着，却泄露了他真实的心意——他怎么可能放心让顾曦柚独自远行？必定是要亲自陪同，才能安心。
顾曦柚听到沈知珩和萧珝寒都要一同前往，眼睛弯成了月牙，开心地点头：“行啊，一起去吧，就当做好朋友们一起去旅行啦！”
他笑得眉眼弯弯，颊边梨涡浅浅，阳光落在他脸上，整个人明媚得像初夏清晨的第一缕光。
云奕看着顾曦柚高心样子，琥珀色的眼眸闪了闪。
他内心其实十分想与顾曦柚单独相处——这一路上穿越大漠戈壁，星空下露营，篝火边谈，该是多么难得的独处时光。
可看着顾曦柚眼中纯粹的开怀，还有沈知珩与萧珝寒那不容拒绝的姿态，他知道这念头也只能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