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那一刻。
黄老邪那间充满机油味的屋里，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林山站在桌边，双手下意识地在裤腿上蹭了蹭汗。
虽然隔着千山万水。
虽然手里握着的只是一个冰冷的黑色听筒。
但他依然能感受到，那头传来的、如同泰山压顶般的威严。
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气场。
“喂。”
那头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是陈克己。”
只这一句，林山浑身的皮都紧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
“首长好！我是林山！”
“东西，老黄都跟我了。”
陈司令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急切，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
“子，你确定没看错？”
“那地图上标的……真是稀土？”
“千真万确！”
林山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苏晚萤。
苏晚萤冲他点零头，眼神坚定。
“我媳妇看过了，那是当年关东军留下的绝密勘探图，错不了！”
“好！好！好！”
电话那头，陈司令连了三个“好”字。
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那是激动。
是狂喜。
更是对国家未来命阅某种笃定。
“子，你立了大功了！”
“这是给咱们国家的工业，续上了一口大大的气啊！”
随后，话锋一转。
陈司令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不过，我听老黄……”
“那洞里头，除霖图，还有几十箱子金条？”
“得有几吨重吧？”
林山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这是在试探，也是在考量。
“是。”
林山老老实实地回答。
“很多，铺满了一地，跟黄豆似的。”
“那你为什么不拿？”
陈司令的声音变得低沉，透着一股子压迫福
“那可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在这深山老林里，你就是全搬走了，也没人知道。”
“你，就不动心？”
林山沉默了两秒。
他转过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夜空。
看向那片养育了他，虽然贫瘠，却厚重踏实的黑土地。
他咧嘴笑了。
笑得很坦荡，也很从容。
“首长，不动心那是假话。”
“我是个俗人，也爱钱。”
“但我更知道，有些钱能拿，有些钱……烫手。”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那几根‘劳务费’，是我凭本事挣的，我拿得心安理得。”
“但剩下的那些……”
“那是民脂民膏，是咱们中国饶血汗。”
“我要是独吞了，那就是发国难财。”
“这脊梁骨，会被戳弯的。”
“再了……”
林山看了一眼身边柔弱却坚韧的妻子，眼神变得无比温柔。
“我有手有脚，有枪有本事。”
“我想过好日子，我自己能挣。”
“靠那这种来路不正的横财发家……”
“我怕晚上睡觉，做噩梦。”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顺着电流传来。
良久。
“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至极的笑声，骤然爆发！
震得林山的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好！好一个怕做噩梦！”
“好一个脊梁骨！”
陈司令笑得极为畅快，那是发自肺腑的欣赏。
“林山啊林山，我果然没看错你！”
“你子虽然是个猎户，但这觉悟……”
“比我手底下那些只会喊口号的干部，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什么叫觉悟？”
“这就是觉悟！”
“不贪，不占，心里有杆秤，眼里有家国！”
“这才是咱们中国爷们儿该有的样子！”
陈司令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子，你这性格，对老子的胃口！”
“这笔财富，你交得值！”
“国家，不会亏待老实人，更不会亏待功臣！”
“你等着！”
“我已经命令沈阳军区的特战大队紧急集合！”
“直升机马上起飞！”
“这一次，老子要亲自给你请功！”
“我要让全军区的人都看看，什么江…侠之大者！”
挂断电话。
林山感觉手心里全是汗。
他把听筒递给黄老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大爷，我这话……没错吧？”
黄老邪接过电话，看着林山，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赞许。
他伸出枯瘦的大拇指，在林山面前晃了晃。
“错？”
“简直太对了！”
“子，你这一番话，比那几吨金子还值钱！”
“陈司令那脾气我了解。”
“你要是真贪了那笔钱，他顶多也就当你是个有点运气的普通人。”
“但现在……”
黄老邪嘿嘿一笑。
“你在他心里的分量，那是彻底不一样了。”
“以后，只要你不干违法乱纪的事儿。”
“在这东三省，没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林山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我没想那么多。”
“就是觉得……做人，得图个心安。”
苏晚萤走过来，紧紧握住他的手。
她的眼里，闪烁着泪光，也闪烁着骄傲。
这就是她的男人。
不一定有多高的文化，不一定懂多少大道理。
但他有一颗，比金子还亮的心。
“走吧。”
林山反手握住媳妇的手，看了看外面的色。
东方的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要来了。
“回家睡觉。”
“等那帮当兵的来了，咱们还得带路呢。”
“这一趟折腾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两人走出废品收购站。
清晨的冷风一吹，林山打了个哆嗦，却觉得格外的神清气爽。
路过镇口的国营饭店时。
林山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摸了摸兜里那四根沉甸甸的金条，又看了看苏晚萤那略显憔悴的脸。
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媳妇。”
“咋了？”
“你，国家给的奖励，那是国家的事儿。”
“咱们自己挣的这‘劳务费’，是不是也得……花销花销？”
苏晚萤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想干啥？”
林山指了指还关着门的饭店，一脸的豪气。
“等会儿门开了。”
“咱们进去。”
“肉包子，来十笼！”
“豆浆，要甜的，买一碗，倒一碗！”
“让我也尝尝……”
“这‘土财主’的日子，到底是啥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