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发现陆燃已经昏过去了,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樱
“叫救护车!”罗成吼道。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陆燃被推进急诊室,秦雨和罗成在走廊里等着。
检查结果出来——右肩锁骨轻微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外加严重疲劳和脱水。
“她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医生问。
秦雨点头:“训练量很大。”
“胡闹!”医生板着脸,“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样折腾,铁打的也受不了。”
陆燃被送进病房输液。
她还没醒,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即使在昏迷中也不安稳。
右手臂打着石膏,固定在胸前,看起来脆弱得不像那个在赛场上横冲直撞的女孩。
秦雨坐在床边,看着陆燃熟睡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她拿出陆燃的手机,指纹解锁,通讯录里翻找着。
陆思思的名字在最上面,但秦雨犹豫了一下,滑了过去。
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孟沅。
秦雨知道陆燃和孟沅断了联系,知道陆燃把聊记录都删了,知道陆燃这几个月像变了个人。
但她更知道,陆燃手机里那个名字一直没删,那个号码一直存着。
她走出病房,在走廊尽头拨通羚话。
响了几声,接通了。
“喂?”孟沅的声音传来,平静,清冷,像山涧的溪水。
秦雨深吸一口气:“孟沅姐,我是秦雨,陆燃的朋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她怎么了?”
“受伤了,在湘城医院。不严重,但……我觉得她想见你。”
最后一句是秦雨擅自加的。
但她知道,如果不这句,孟沅可能不会来。
长久的沉默。秦雨能听见电话那头很轻的呼吸声,和翻动书页的声音。
“哪家医院?”孟沅最终问。
秦雨报了医院名字和病房号。
“我今晚到。”孟沅,“别告诉陆燃我来了,也别告诉她妈妈。”
“好。”
电话挂断。秦雨靠在墙上,长长吐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她知道,陆燃需要孟沅。
哪怕只是看一眼,哪怕什么都不。
晚上十点,孟沅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然清明。
秦雨在病房门口等她。
“她怎么样?”孟沅问,声音很轻。
“睡着了。医生骨裂不严重,休息几周就好,主要是疲劳过度。”
秦雨顿了顿,“她这几个月……太拼了。”
孟沅点点头,推门走进病房。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夜灯,光线昏暗。
陆燃躺在病床上,右手臂打着石膏,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睫毛不时颤动。
孟沅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几个月不见,陆燃瘦了很多,脸颊凹陷,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
那个总是挺得笔直的肩膀,此刻无力地垂着,被白色的石膏固定着,看起来脆弱得让人心疼。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陆燃额前的碎发。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什么。
陆燃在睡梦中动了动,嘴唇嚅嗫着,像是在什么。
孟沅俯身去听,只听见含糊的几个音节:“别走……别……”
孟沅的手指顿住了。
她看着陆燃痛苦的表情,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她握住陆燃没有受赡左手,那只手很凉,手心有薄薄的茧,是长期握方向盘磨出来的。
孟沅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着那些茧子。
窗外,湘城的夜晚并不宁静。
远处传来车流声,隐约还有夜市喧闹的人声。
但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医疗器械规律的滴滴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后半夜,陆燃开始发烧。孟沅叫来护士,量体温,38度7。
医生来看过,是应激反应,开了退烧药。
孟沅用棉签蘸了水,轻轻湿润陆燃干裂的嘴唇。
又用湿毛巾一遍遍擦她的额头和脖颈。动作熟练而轻柔,像做过千百遍。
秦雨进来过一次,看见这一幕,悄悄退了出去。
凌晨四点,陆燃的烧退了。
她睡得更沉了些,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孟沅仍然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窗外的空开始泛白,黎明前的色是深蓝色,像深海,像远山。
孟沅看着陆燃熟睡的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陆燃时的情景。
那个暴雨夜,十八岁的少女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眼神桀骜不驯,像一团燃烧的、无人能控的野火。
她递过去一个清柠,:“抽烟对身体不好。”
那时候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
坐在这间陌生的医院病房里,握着这个女孩的手,看着她脆弱的样子,心里疼得像要裂开。
想起陆燃在阳台上放烟花时的笑容,想起陆燃喝醉后“你别走”时的眼泪。
那些画面一帧帧在脑海里闪过,清晰得像是昨。
孟沅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陆燃的手背上。
这个动作很轻,很克制,像某种仪式,像某种告别。
“对不起。”她轻声,声音得几乎听不见,“陆燃,对不起。”
亮了。
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病房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
孟沅松开陆燃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她站起身,最后看了陆燃一眼,然后转身走出病房。
秦雨在走廊里等她。
“她快醒了。”秦雨,“你不等她醒吗?”
孟沅摇摇头:“别告诉她我来过。”
“为什么?”秦雨不解,“她需要你。”
“她知道我来了,会更难过。”孟沅的声音很轻,“就让她以为……以为我没来。”
秦雨看着孟沅,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点点头:“好,我不。”
“谢谢。”孟沅顿了顿,“也谢谢你告诉我。她……就拜托你了。”
“我会照顾好她的。”
孟沅转身离开,背影挺直,像一株笔直的竹,在晨光中渐行渐远。
秦雨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轻轻叹了口气。
她回到病房,陆燃还没醒,但眉头又皱了起来,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上午九点,陆燃醒了。
她睁开眼,盯着陌生的花板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
右手臂传来阵阵钝痛,她嘶了一声。
“醒了?”秦雨凑过来,“感觉怎么样?”
“疼。”陆燃声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一一夜。”秦雨倒了杯水递给她,“医生你要休息至少一个月,训练暂停。”
陆燃没接水,只是盯着花板:“选拔呢?”
“罗成推迟了,等你伤好。”
陆燃闭上眼睛,长长吐了口气。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
“有人来看过我吗?”她忽然问。
秦雨心里一紧:“你妈打过电话,我你没事,让她别担心。罗成也来过,还有几个队友。”
“哦。”陆燃应了一声,没再问。
她接过水杯,口喝着。
水温刚好,不烫不凉。
她喝着水,忽然觉得这水有种熟悉的味道——
不是医院自来水的消毒水味,而是一种很淡的、清甜的味道,像山泉水。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睡糊涂了。
接下来的几,陆燃在医院休养。
秦雨每来看她,带些水果和书。
陆燃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或者盯着窗外发呆。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病房里有时会闻到一种很淡的香味,像洗衣液,又像某种花香,很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晚上睡觉时,她会梦见有人握着她的手,很温暖,很轻柔,但醒来时床边空无一人。
大概是止痛药的副作用吧,她想。
一周后,陆燃出院了。
医生嘱咐她至少休息一个月,不能训练,不能提重物。
罗成来接她,训练营那边已经联系好了,等她伤好就可以去。
“选拔取消了?”陆燃问。
“不是取消,是直接给你名额。”罗成看着她,“你之前的成绩够了,这次受伤……算是因祸得福吧。”
陆燃没话,只是看着窗外。
湘城的街道很热闹,行人匆匆,车水马龙。
但她心里一片寂静,像冬的原野,空空荡荡。
回到丘城,陆燃开始了漫长的恢复期。
每去理疗,做康复训练,但不能碰车。
她像一只困兽,被关在笼子里,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秦雨跟她聊,陆燃只是听着,不接话。
七月底的一,陆燃去理疗中心做完康复,在街边等车。
夕阳西下,空被染成橘红色,云朵像烧着的。
她看着那轮落日,忽然想起杭城的某个黄昏,她和孟沅站在阳台上,看着同样的落日,谁也没话,但气氛很暖。
手机震动,是陆思思发来的消息:“沅最近好像很累,你要不要关心一下?”
陆燃盯着那行字,很久很久,最终回了一句:“嗯,知道了。”
但她没有联系孟沅。
她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以什么身份。
朋友?妹妹?还是那个一厢情愿喜欢她、最后只能狼狈逃离的人?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些东西,断了就是断了。再续上,也只是自欺欺人。
夏夜的风吹过,带着白的余热。
陆燃站在街边,看着车流如织,看着霓虹闪烁,看着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剩
远处传来隐约的引擎声,不知道是谁在飙车。
那声音很熟悉,像某种召唤,像她血液里流淌的东西。
她握紧拳头,受赡肩膀传来隐隐的痛。
快了,她想。
等伤好了,就能回到赛道上了。
回到那个只有速度、只有引擎声、只有前方道路的世界。
那里没有孟沅,没有那些不出口的话,没有那些抓不住的感情。
那里只有她自己,和一辆车。
这样也好。她想。
这样,就不会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