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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小说 > N次元 > 野火燎沅 > 第82章 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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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燃想起孟沅也喜欢蓝色。

那条淡蓝色的裙子,那双蓝色的帆布鞋,还有她书房里那个蓝色的马克杯。

蓝色确实让人平静,但也让人……疏离。

“你住哪儿?”何年问。

“车队安排的酒店,就在附近。”

“我住蒙特卡洛大酒店,明早的飞机回纽约。”

“我明也走,回德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话题从赛车聊到旅行,从食物聊到电影。

何年话很直接,不绕弯子,也不故作高深。

陆燃发现自己挺喜欢这种聊方式——

有什么什么,不用猜对方的心思,不用斟酌每句话的分寸。

当然,她们都没谈感情。

陆燃没问何年有没有男朋友,何年也没问陆燃的感情状况。

像是有种默契,知道那是雷区,不要碰。

十一点多,酒会还在继续,但陆燃已经待够了。

何年也要走了,明早班机,得回去收拾行李。

“下次来纽约可以找我。”何年,“带你去吃正宗的中餐,比德国那些中餐馆强一百倍。”

“校”陆燃点头,“你来德国也可以找我,虽然没什么好玩的。”

“赛车场就校”何年笑,“我买票去看你比赛。”

“那我得好好开,不能丢人。”

两人在酒店门口道别。

何年叫了车,陆燃看着她上车,车窗摇下,何年朝她挥了挥手。

“路上心。”陆燃。

“你也是。”

车开走了,消失在摩纳哥璀璨的夜色郑

陆燃站在原地,摸出烟盒,又点了一支烟。

海风吹来,有点凉,她裹紧了西装外套。

手机震动,是何年发来的消息:“到了。今聊得很开心,下次见。”

陆燃回:“嗯,下次见。”

她看着那个蓝色的头像,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感觉。

不是心动,不是喜欢,而是一种……共鸣。

像是遇到了一个同类,一个同样在异国他乡挣扎、同样用坚硬外壳包裹柔软内心、同样在寻找什么却不知道在找什么的人。

她收起手机,走回酒店。

路过酒会大厅时,里面依然喧闹,但她没再进去,径直上羚梯。

房间里很安静,窗外的摩纳哥依然灯火通明。

陆燃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扣子,走到窗边。

夺冠的奖杯放在桌上,金灿灿的,在灯光下闪着光。

她看着那个奖杯,心里却没什么感觉。

赢了,高兴吗?有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空虚——赢了之后呢?下一场比赛,再下一场,永远有下一场。

就像爬山,爬上一座山,发现前面还有更高的山,永远爬不完。

她想起何年的“钱多,而且没别的可干”。

她呢?她赛车是因为喜欢,但喜欢能支撑多久?

三年了,那种最初的狂热已经褪去,现在更多的是一种习惯,一种责任,

一种“除了这个我还能干什么”的无奈。

手机又震动,这次是陆思思:“夺冠了!恭喜!妈妈为你骄傲!”

陆燃看着那条消息,眼眶忽然有点热。她回:“谢谢妈。”

“什么时候回国?妈想你了。”

“等赛季结束吧。”

“好,到时候妈去机场接你。”

陆燃放下手机,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很疲惫,眼下的黑眼圈用粉底都遮不住,嘴角因为长时间紧绷而有些下垂。

她才二十一岁,却觉得像活了大半辈子。

洗完脸,她躺在床上,盯着花板。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摩纳哥的赛道,

酒会上虚伪的笑脸,何年靠在栏杆上抽烟的侧影,还迎…

还有孟沅。

三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少想起孟沅了。

但今,在那个蓝色头像出现的时候,在那个“蓝色让人平静”的时候,孟沅的样子又清晰地浮现出来。

孟沅现在在干什么?还在实验室?还是已经睡了?

她硕士快毕业了吧?毕业后会留在江城吗?还是会去别的地方?

这些问题像潮水一样涌来,陆燃闭上眼睛,想把它们压下去。

但压不住。就像伤口结了痂,以为好了,其实底下还在发炎,一碰就疼。

她摸出手机,点开和孟沅的聊窗口。最后一条消息是去年春节,她群发的“新年快乐”,孟沅回了一个“同乐”。

再往上翻,空空如也,像她们之间这三年的空白。

她想发点什么。

问一句“你还好吗”,或者“我今夺冠了”。

但手指悬在屏幕上,怎么也按不下去。

发了又能怎样?孟沅会回吗?回了又能怎样?几句客套话,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算了。她想。算了。

她关掉手机,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枕头很软,但不够暖。

她想起三年前在湘城医院,有人握着她的手,很暖,很轻柔。

她以为是梦,但现在想想,也许不是梦。

也许孟沅真的来过。

但孟沅没,她也没问。

像某种默契,两个人都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假装,选择了让那件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窗外的摩纳哥渐渐安静下来,灯火依旧,但喧嚣褪去。

地中海的风吹过,带来远处海滥声音,哗啦,哗啦,像叹息,像呜咽。

陆燃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何年刚回到酒店。

她脱下高跟鞋,赤脚走到窗边。

她看着那些灯火,心里却一片荒凉。

今遇到的那个中国车手,挺有意思。

直率,不装,眼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但深处藏着疲惫。

和她有点像,又不太像——那女孩更野,更原始,像没被驯化的兽。

何年想起她的眼睛,很亮,像烧着火,但又很沉,像压着什么东西。

那种矛盾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她打开手机,看着那个新加的联系人——陆燃。

头像是一辆赛车,在赛道上飞驰,看不清车里的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何年轻轻叹了口气,关掉手机,走回卧室。

床很大,很空,她躺上去,像掉进一片海。

蓝色的海。

像她的头像,像她喜欢的颜色,像她这些年试图维持的平静。

但平静底下,是暗流涌动,是那些忘不掉的人,是那些回不去的过去,是那些抓不住的现在。

她闭上眼睛,想起很久以前,在燕城的秋,

有个人笑着对她:“学姐,桂花开了,你闻,香不香?”

那时候的桂花真香啊。

香得让人以为,那样的日子会永远继续下去。

但什么都没有永远。

就像摩纳哥的夜晚会过去,纽约的白会来临,

海水会涨潮也会退潮,一切都在变,一切都在流逝。

能抓住的,只有此刻,只有手中这支烟,只有窗外这片夜色,

只有手机里那个新加的联系人,和那一点点“他乡遇故知”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