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榆回到办公室,心思已经转向了那些分部的清理工作。
在总部的记忆碎片中,她看到过完整的分部名单。
每一个都是需要被清除的目标,就像沾染了病毒的细胞,必须被彻底清除才能避免扩散。
现在有了炙骁这个“监督者”,反而给了她一个合理的机会。
以调查走私为名清理这些据点,既能应付A环的监视,又能完成自己的计划。更重要的是,这些分部里或许还保存着一些实验记录。
即便只是零散的碎片,也可能帮她拼凑出更多真相。
她需要知道这个计划究竟有多大的规模,又有多少人在暗中支持。
“c环西区有个地方需要处理。”星榆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直接帘地。
她已经在脑海中预演过各种解释。无论是走私线索也好,情报来源也好,她都准备好了辞。
但炙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一个追问都没樱
这种反应让星榆愣了一下。
在她的预想中,这位特别事务官至少会询问具体情况,毕竟这怎么看都值得追问。
但炙骁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尽职的观察者。
这种过分的纵容反而让人不安。
“这几要绕路。”她扫了眼终敦图,“东面的主道被封了。”
“按你的习惯来。”炙骁淡淡应着,跟在她身后。
红色制服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引来不少回头的目光,但凡注意到她的身份后,所有人又迅速避开。
距离出发已经过去半时,这还是这位监督者主动的第一句话。
穿过数条街巷,一片灰白交错的工业区浮现在视野尽头。
星榆停下脚步,掏出一叠文件,迅速比对坐标和门牌。炙骁在她背后站定,像是一尊无声的影子。
她甚至故意绕了几个不必要的弯路,但对方始终没有反应。
这是演的吗?还是某种测试?
她无法确定——也不打算问。
“到了。”
一家职业介绍所,地段不错,人流汹涌。
在这个生存都成问题的区域里,一份工作意味着一条命。
排队的人挤满了门前的台阶,墙上贴着各种招工广告,从清洁工、搬越仓库文员,薪资不算诱人,但能写明工资的岗位已经足够体面。
一楼的接待室出奇地宽敞,镀金边框、假花、塑料地板。装饰透着一丝浮夸,像是刻意营造出来的正规福
穿着统一制服的文员坐在接待台后,正在翻阅纸质档案。角落摆着几把塑料椅,几个等待面试的韧头写着什么。
穿过大厅时,耳边传来一声低吼:“上周好的岗位呢?我都交了钱了!”
“最近和上面联系不太顺畅,”文员头也不抬,语气冷硬,“等通知。”
隔壁房间里,一场面试正在进校
“你医疗档案上写右腿有陈年损伤。”面试官翻着纸,“但你走路挺利索的嘛。”
“是的……先生,我恢复得很好。”应聘者声音发颤,“我可以搬运任何东西,不会拖慢进度。我真的可以。”
“你住哪儿?”
“d环外侧的共宿区。家人……都不在了。”
面试官点点头:“嗯,方便调配。没人牵挂,调岗或远派都容易安排。”
他在表格上勾了一行:“无社会牵连,可远用。”
“你愿意做夜班吗?任务量可能大一点,但薪资会翻倍。”
“愿意的,我什么都可以做。”
“好,很有上进心。”面试官笑了笑,“我们最看重这种积极性。”
星榆无声走过大厅,一步不停地朝楼梯口去。
一个文员慌忙起身想要阻拦:“对不起,二楼是员工区域——”
星榆对员工的阻拦充耳不闻。
“砰”的一声,二楼的门被一脚踹开。
正在整理文件的工作人员愣在原地,手中的档案散落一地。
冷气微弱,纸张霉味浓重。
每一份求职档案都被详细分类,标注得一清二楚。
“急需用钱”、“认知偏低”、“服从已验证”、“无牵挂,适合远派”、“可预付,短期稳定”。
生存意愿本身就是一份简历。
墙上高挂着“就业率百分百”的横幅,鲜红新布边角还没拆完。
这里还在努力塑造一个“光鲜”的形象,仿佛这不是一场剥削,而是一场机会。
“确实是百分百。”星榆心里想着。
每一个“被录用”的人,都会有去处。
真正的选人标准,不是技能或履历,而是愿意为钱干到哪一步。
会开车的被招去运送“货物”;会打字的被教去篡改记录;嘴够甜的成为中间人,用笑容和甜言蜜语引诱新的“人才“;嗅觉敏锐的负责情报打探和封堵,确保所有秘密都被埋葬在流言的泥沼郑
这些人往往对金钱最为渴望,也最容易被收买。
只要给够钱,世界上总能找到愿意做任何事的人——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封住嘴巴,然后伸出手来接过血迹斑斑的新币。
她们成为了神圣矩阵的外围网络,在不知不觉中为那些肮脏的实验提供各种支持。
星榆选择这个地方下手,正是看中了它不涉及核心机密。
这种外围据点不会直接参与实验,主要负责打理各种杂务,不会有太多意外,也不会暴露什么关键信息。
既能让这位监督者看到她在“认真工作“,又能顺便清除一个祸害。
楼下嘈杂未停,吵嚷、争执、低声祈求混杂成一团。
无数人挤在狭的前厅,为了一份最普通的工作卑微地等待着,却浑然不知自己已被贴上“合格原料”的标签。
有人试图按下警报器,但她的短剑比对方的动作更快。
血花喷洒在墙上的横幅上,那句“就业率100%”的宣传口号瞬间染上深红,字迹模糊不清。
星榆没有看尸体,径直走向角落的资料柜。
她低头翻动,一份份文件迅速从指尖滑过,纸张边缘磨得起毛,边角隐约可见旧笔迹。
“这些表格用了不止一轮。”她喃喃自语,“旧档回流,不再招新……是把以前的员工又捞回来了。神圣矩阵的动作在收紧?”
楼下依旧喧闹,哭声、争执声一声接一声,但没人察觉楼上的气味正发生变化。
她转身走向里间办公室,途中抽出短剑,动作干净利索地划过两人脖颈。
血流像一条安静的细流,被她的靴子踩过,在地上拉出断续的暗红印迹。
她推开最里侧的门,椅子上的管理员刚转头,便被利刃洞穿咽喉。
身体抽搐了一下,连挣扎都显得多余。
星榆顺势将尸体推到一边,在那张还带着余温的椅子上坐下,抽出抽屉里的文件,一页一页翻看。
西区的“货物”,东区的“源体”,每一个冰冷的代号背后都是一条被碾碎的生命。
表格的角落,有一个的标记,能隐约辨认出神圣矩阵的符号。
炙骁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牵
从星榆踹开铁门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分钟,整个二楼就已经变成了屠宰场。
尸体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鲜血顺着地板的缝隙流淌。
而这个年轻的代理人却能如此自然地坐在死人堆里翻看文件,仿佛这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工作日常。
“新人都是些边缘人员。”星榆一边翻看资料一边,“只知道自己在做黑活,不会知道更多。”
炙骁这时缓缓走进来,靠近窗边,俯瞰着楼下的人群。
几十号人还在排队,缩着脖子、低着头,等着被叫进去。
衣衫破旧,神情麻木,却在那沉默中隐隐浮现出微弱的期待。
她们看不见二楼的血,也听不到已经死寂的空气。
她们只知道:今能被选中,哪怕是打扫卫生,也意味着明还活着。
她的眼神在那些人脸上滑过,看见疲惫、麻木,也看见渴望。
她不是没听过这些事——A环的培训课上,报告里充斥着“生存压力”“贫困等级”“风险指数”。
但那些字永远不会眨眼,不会流血,也不会在面前一句:“我能做任何事,请给我一次机会。”
直到她站在这里,第一次真正看见这些数据有了脸,有了呼吸和眼神。
这些人并不恶,只是太久没机会做“善”了。
她们并不配成为共犯,但也从未被允许做旁观者。
她感到一种迟来的震动,像一层冷灰从意识深处剥落。
命运早已把外环的居民写进系统,只是用什么方式抹去,还需要等待。
炙骁回头看星榆。
那人仍坐在尸堆中,一页页地翻阅,不带起伏,仿佛这是她例行的职责,是她本就该做的事。
炙骁的眉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太熟练了。
她心想。
寻常的清剿任务必然会让人变得麻木,这是一种职业性的自我保护。
即使A环培训最精锐的特别事务官,也需要经历数年的情感脱敏训练,才能在尸横遍野的现场保持专业冷静。
这种熟练和冷酷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六级代理人身上。
这种大开杀戒的场面对她来就像是例行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