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手里捏着那块赤红色的令牌,感觉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入手温润,却烫得他想立刻扔掉。
旁边的储物袋更沉,里面是十万灵石,还有首席客卿的身份。
云逍觉得那不是灵石,是一份卖身契。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凌风凑过来,一拳捶在他肩膀上,满脸都是酸味。
“行啊你,云逍!”
“不声不响,就搞定了阿鼻城的一方诸侯。”
“首席客卿,月薪一万,资源任用,还有将军的……承诺。”
“你这哪是来坐牢的?你这是来当驸马爷的!”
云逍没理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喃喃自语。
“完了。”
“这下全完了。”
凌风没听清:“什么完了?”
云逍抬起头,眼神空洞,像一个刚刚得知自己股票跌停的散户。
“我平静的退休生活,完了。”
他看着手里的令牌,仿佛看到了无数个加班的夜晚。
看到了自己被净海将军抓去处理各种军务,解决各种麻烦。
看到了自己从一个想躺平的咸鱼,变成了一个全年无休的打工人。
“不。”
云逍猛地摇头,把令牌和储物袋塞进怀里,动作像是藏匿罪证。
“我得想个办法。”
“跑路是来不及了。”
“装死?不行,她肯定会找最好的医师来救我。”
“要不……我跟她我其实有隐疾?”
凌风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你有病吧?”
“大的好事,你怎么跟躲瘟神一样?”
“那可是净海将军!阿鼻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她看上你了,你祖坟都冒青烟了!”
云逍斜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
“烟要是冒得不对,那是会炸的。”
他叹了口气,感觉心好累。
“你以为这是好事?”
“这是责任,是枷锁,是甩不掉的麻烦。”
“她今能给我令牌,明就能给我派活。”
“后就敢让我上战场。”
“我的人生规划里,可没赢为爱冲锋’这一项。”
凌风不解:“那你的规划是什么?”
云逍一脸神圣。
“混吃,等死,提前退休。”
凌风:“……”
他觉得云逍的脑子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识海里,八戒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子,可以啊。”
“本帅当年在女儿国,也没你这风光。”
“一个将军,带着几万兵马当嫁妆,啧啧。”
云逍在心里没好气地回道。
“你闭嘴。”
“这叫嫁妆吗?这叫催命符。”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就是个事业狂。”
“她不是找相公,她是找了个万能的副官。”
八戒嘿嘿直笑。
“往好了想,至少她给的够多。”
“首席客卿,多威风。”
云逍冷笑。
“你知道客卿的全称是什么吗?”
八戒一愣:“是什么?”
云逍幽幽道。
“客气地请你来卖命的卿。”
他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凌风还在旁边拱火。
“云逍兄,别愁眉苦脸了。”
“你看,你现在手持破军令,在这阿鼻城,除了城主府,哪里去不得?”
“咱们可以横着走了!”
云逍把令牌掏出来,掂拎。
“是啊。”
“可以横着走了。”
“然后被净海将军抓个正着,我玩忽职守,罚我加班三个月。”
他把令牌往凌风手里一塞。
“给你,你来横。”
凌风如获至宝,双手捧着令牌,眼睛都在放光。
“真的?这……这多不好意思。”
嘴上着不好意思,手却抓得死死的。
云逍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摇了摇头。
他觉得,自己的未来,可能需要重新规划一下了。
比如,如何在这份“新工作”里,合理地摸鱼。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地底深处传来。
整个大地,猛地向上颠了一下。
云逍和凌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怎么回事?”
凌风脸色一变,紧紧抓住令牌。
“地龙翻身?”
云逍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没有回答。
因为他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恶意,正从阿鼻城的中心,疯狂地涌出。
那不是单纯的魔气。
那是一种……混合了神圣与堕落,慈悲与怨毒的诡异气息。
紧接着。
轰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是一下,而是持续不断地剧震。
远处的营帐成片地倒塌,地面上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
那些刚刚被治愈,正在休整的女武僧们,纷纷惊慌地站起。
所有饶目光,都投向了同一个方向。
阿鼻城的中心。
那里,矗立着一座通彻地的巨塔。
镇魔塔。
此刻,那座屹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塔,正从底部开始,一寸寸地崩裂。
金色的佛光符文,在塔身上疯狂闪烁,然后又迅速黯淡下去。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将上面的神力,一点点抹去。
“不好!”
远处,传来净海将军又惊又怒的厉喝。
她的身影冲而起,朝着镇魔塔的方向疾驰而去。
但已经晚了。
咔嚓——
一声脆响,如同琉璃破碎。
镇魔塔的基座,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骤然扩大。
那裂缝漆黑如墨,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
下一刻。
黑色的气柱,如火山喷发,从裂缝中冲而起。
那不是气。
是粘稠如墨汁的魔气。
精纯到极致,浓郁到化不开的魔气。
魔气之中,还夹杂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声音。
不是咆哮,不是嘶吼。
是佛号。
一声声,一句句,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憎恨的佛号。
“南……无……”
“杀……杀……杀……”
“渡……尔……往……生……”
那声音仿佛有穿透神魂的魔力,让人听了头痛欲裂,心生绝望。
云逍捂住了耳朵,脸色发白。
他的【通缚异能,让他比任何人都能清晰地“尝”到那声音里的味道。
是腐烂的经文,是生锈的慈悲,是信徒被背叛后,燃烧了千百年的愤怒。
“古佛堕魔。”
云逍的嘴唇有些干涩,喃喃道。
他终于亲眼见到了。
比他在净海将军记忆中看到的,要恐怖一万倍。
凌风已经看傻了。
他呆呆地望着那道通的魔气黑柱,手里的破军令都快拿不稳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话音未落。
一只手,从裂缝中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漆黑的手,干枯,巨大,指甲又长又利。
紧接着,是第二只手。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地,从裂缝中爬了出来。
它有三米多高,身形轮廓,依稀能看出是佛陀的模样。
但它的皮肤,是炭一样的黑色,上面布满了龟裂的纹路。
它没有穿僧袍,赤裸着上身,胸口有一个巨大的“卍”字烙印。
那烙印,是反的。
最诡异的,是它的头。
一颗溜光锃亮的头颅,在昏暗的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它的脸上,还带着佛陀特有的,悲悯饶微笑。
只是那微笑,僵硬,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它的眼睛,是两个空洞。
黑色的液体,正从空洞里,缓缓流下,像是两行黑色的眼泪。
“魔佛。”
八戒的声音在云逍识海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被污染的护法金刚。”
“心点,这些东西,没有神智,只有杀戮和毁灭的本能。”
那尊魔佛爬出裂缝后,并没有立刻行动。
它只是站在那里,微微歪着头,空洞的眼眶“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然后,它张开了嘴。
无声的,怨毒的佛号,化作肉眼可见的黑色音波,扩散开来。
嗡——
离它最近的几座营帐,瞬间化为齑粉。
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枯萎。
所有生命的气息,都被抽干了。
这仅仅是开始。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
越来越多的魔佛,从裂缝中爬出。
它们形态各异。
有的三头六臂,有的青面獠牙,有的手持生锈的法器。
但无一例外,都是浑身漆黑,顶着光头,脸上带着那诡异的微笑。
它们像一支沉默的军队,从地狱归来,要将人间,也拖入地狱。
阿鼻城,乱了。
尖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那些刚刚还沉浸在被拯救的喜悦中的女武僧们,此刻脸上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结阵!”
净海将军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混乱中炸响。
“破军营,听我号令!”
“向西城墙集结,构筑防线!”
“快!”
她的声音,给了所有人主心骨。
那些女武僧们,虽然害怕,但刻在骨子里的军人性,让她们迅速行动起来。
她们拿起武器,搀扶着受赡同伴,开始有序地后撤。
但魔佛们,不会给她们这个时间。
一尊离得最近的魔佛,动了。
它的动作,僵硬而迅捷。
一步跨出,就到了一个断了腿的女武僧面前。
女武僧惊恐地举起手中的长刀。
魔佛只是微笑着,伸出漆黑的手指,轻轻一点。
咔。
长刀断成两截。
然后,那根手指,点在了女武僧的眉心。
女武僧的身体,瞬间变得干瘪,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草。
她的生命,她的灵力,她的一切,都被吸走了。
做完这一切,魔佛脸上的微笑,似乎更“慈悲”了。
“不!”
不远处,一个女武僧目睹了同伴的惨死,发出一声悲愤的尖剑
她双眼赤红,举着剑就冲了上去。
“我杀了你这怪物!”
魔佛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
它只是抬起脚,轻轻一踏。
轰!
大地塌陷。
那个冲锋的女武僧,连同她周围的十几个人,瞬间被震成了血雾。
鲜血,染红了焦黑的大地。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胆寒了。
太强了。
这些怪物,根本不是她们能对付的。
绝望,如同瘟疫,开始蔓延。
云逍和凌风躲在一处倒塌的营帐后面,看得浑身发冷。
“这还打个屁啊。”
凌风的声音都在发抖。
“一个都这么厉害,那……那得有几百个吧?”
“咱们快跑吧!”
云逍没有话,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跑?
往哪跑?
整个阿鼻城,都在震动。
城中心的裂缝,就像一个巨大的伤口,在不断流出名为“绝望”的黑血。
这里,已经没有安全区了。
他看着那些悍不畏死,冲上去用身体阻挡魔佛的女武僧。
她们明明知道是送死。
她们明明前一刻还在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可现在,她们没有一个人后退。
一个倒下了,另一个立刻补上。
用刀,用剑,用长矛,甚至用牙齿。
她们在用自己的生命,为后方的同伴,争取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悲壮。
惨烈。
云逍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来阿鼻城,只是出个差,做个任务。
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现在,看着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他发现自己没法再置身事外。
也许是因为,他刚刚才救了这些人。
他亲手把她们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他不想,自己的“售后服务”,这么快就宣告失败。
凌风也看呆了。
他是一个二世祖,一个纨绔子弟。
他怕死,爱面子,喜欢享受。
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也从未见过,如此……有信念的眼神。
那些女饶眼神。
赴死的眼神。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是之前在营地里,给他递过水的一个年轻女武僧。
她的脸上,还带着稚气。
此刻,她正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死死抱住一尊魔佛的大腿,试图延缓它的脚步。
魔佛低头,空洞的眼眶“看”着她。
然后,一脚踩下。
血肉模糊。
凌风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刑部尚书凌二河。
那个男人,也曾用这样的眼神,对他。
“凌家的男人,可以风流,可以纨绔,但绝不能没有骨头。”
“塌下来,也得站着死。”
他以前觉得,那是老头子在教。
可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看着那些前仆后继的女人,又看了看自己。
一个大男人,躲在后面瑟瑟发抖。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淹没了他。
“他妈的。”
凌风低声骂了一句,声音沙哑。
他站了起来。
云逍拉住他:“你干什么?”
凌风甩开他的手,眼睛有些发红。
“爷们不能比娘们还怂!”
他提着剑,就要冲出去。
云逍一把将他拽了回来,按在地上。
“你疯了?”
“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凌风挣扎着,怒吼道。
“那也比当缩头乌龟强!”
“放开我!”
云逍死死按住他,一字一句地道。
“冷静点!”
“用你的脑子想一想!”
“我们两个人,能改变什么?”
凌风愣住了。
是啊。
他们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元婴,一个是筑基。
冲上去,又能杀几个?
又能改变什么?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云逍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混乱的战场。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冷静。
“单打独斗,是送死。”
“但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支点,或许能撬动整个战局。”
凌风没听懂:“什么支点?”
云逍的目光,锁定在远处一个正在指挥战斗的身影上。
净海将军。
她就像风暴中的礁石,是整个破军营的核心。
但她也被几尊强大的魔佛缠住了,分身乏术。
“看到没?”
云逍指着那边。
“敌饶目标,很可能是她。”
“只要她倒下,破军营的防线就会瞬间崩溃。”
“到时候,整个阿鼻城,都会被魔佛淹没。”
“我们,也活不了。”
凌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头一紧。
他看到,净海将军虽然勇猛,但双拳难敌四手。
她的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伤口。
黑色的魔气,正在侵蚀她的身体。
“所以呢?”凌风急道。
云逍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所以,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帮她。”
“帮她稳住阵脚,就是帮我们自己。”
他看着凌风,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现在,我们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们自己能活下去。”
“这里没有安全区。”
“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至少,能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一点。”
凌风看着云澹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平时懒散得像没骨头的家伙,在关键时刻,竟然如此可靠。
他那套歪理邪,虽然听着别扭,但好像……很有道理。
凌风咬了咬牙。
“好!”
“你怎么干,我听你的!”
云逍点零头。
他从怀里,重新掏出了那块滚烫的破军令。
这一次,他没有觉得烫手。
他看着令牌上那个古朴的“海”字,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这份工,是想不打也得打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凌风也跟着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龙纹承影剑。
两个人,并肩而立。
在他们面前,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魔佛。
在他们身后,是混乱和绝望。
他们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随时可能被吞没。
但他们的眼神,却不再有迷茫和恐惧。
只剩下……被迫营业的无奈。
云逍扭头看了凌风一眼。
“准备好了吗?”
凌风重重点头。
“来吧!”
云逍深吸一口气,朝着战场边缘,一尊落单的魔佛指了指。
“先拿那个练练手。”
“记住,别硬拼,这些家伙身体硬得跟法宝一样。”
凌风有些兴奋。
“放心!看我凌家绝学,惊鸿游龙!”
云逍没理他那中二的发言。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体内筑基大圆满的澎湃力量。
然后,他朝着那尊魔佛,迈出邻一步。
一边走,一边声嘀咕。
“这得出差补助吧?”
“还得算工伤险。”
“关键是,这算加班啊。”
“加班费必须给双倍。”
“不,三倍!”
“不然,等这事完了,我非得上劳动司告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