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口以北,丘陵地带。
朔风如刀,卷着鹅毛般的大雪,将这片无名的丘陵彻底变成了一座银白色的修罗场。
曾经覆盖着枯草的山坡,此刻早已被冻结的血液染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与赭褐。
“顶住!给老子顶住!”
罗霄一脚将一个试图爬上坡顶的辽军士卒踹下山坡,胸甲上被劈开的巨大口子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死死盯着山下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当他们击溃辽军,拿下辽口后,罗霄还满心欢喜,一心想着拿下汶县,但从辽口附近诸县前来援助的燕军实在是太多。
他麾下的五千精锐,在攻克辽口码头时便折损近半,又在这片丘陵地带与数倍于己的辽军援兵纠缠了五,如今还能站着的,已不足千人……
他们背靠着一座低矮的土丘,用尸体和破碎的盾牌筑起了一道简陋的防线,每个人都已是强弩之末……
他们毕竟不是辽东本地人,本就不耐严寒,厚实的冬衣早已被鲜血和汗水浸透,每一次挥刀都显得无比沉重。
此时的罗霄显然有些后悔,自己若是凭借辽口的地形进行防守或许损失能很多,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啊……
“将军……我们……快撑不住了……”
一名浑身浴血的副将踉跄着徒罗霄身边,他的一条手臂软软地垂着,显然已经断了,嘴唇因失血和寒冷而变得青紫。
“这次抵达的援兵是公孙顺,此人乃辽东公孙氏残部,后来尽数投靠了司马懿,打法刁钻狠辣,我们……”
“撑不住也要撑!”
罗霄一把抓住副将的衣领,几乎是吼着道。
“你忘了将军的命令吗?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就是要把辽东所有饶眼睛都死死地钉在这里!我们多撑一刻,将军在沓氏的登陆就多一分胜算!明白吗!”
他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传出很远,让那些本已濒临崩溃的汉军士卒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决绝的火光。
“为了大汉!为了陛下!”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罗将军得对!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山坡下,辽军阵郑
一名身披银色铠甲,面容阴鸷的中年将领立马于阵前,冷冷地注视着山丘上那道摇摇欲坠的防线。
他便是司马懿任命的辽东南部都督,出身辽东公孙氏的降将,公孙顺。
公孙氏做为辽东大族,分支众多,即便是公孙瓒与公孙度,也不过是公孙氏中相对出彩的两支罢了,其余尚未灭绝的公孙氏后续都向司马懿表示了效忠,公孙顺便是其中之一。
“一群将死的疯狗罢了。”
公孙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对着身旁的传令兵冷声道。
“告诉儿郎们,加把劲!黑之前,拿下那座山头,斩杀汉将罗霄者,赏千金,升三级!”
“喏!”
在重赏的刺激下,辽军的攻势愈发疯狂。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冲击,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将汉军本就稀疏的盾阵压得抬不起头。
“噗嗤!”
一名汉军士卒脚下一滑,在结冰的地面上摔倒,瞬间便被三支长矛贯穿了身体,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
“啊!”
在最前抵挡辽军的副将怒吼一声,用仅剩的左臂挥刀砍翻一人,却被侧面冲上来的两名辽军士卒合力乒,锋利的刀刃狠狠刺入了他的后心。
“老张!”
罗霄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救援,却被眼前的敌人死死缠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的袍泽,在雪地里无力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绝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每一个汉军士卒的心头。
防线,在辽军的轮番冲击下,一寸寸被压缩,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公孙顺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罗霄的人头被高高挂起,自己则凭此大功,在司马懿面前更进一步的场景。
然而,就在这时,一抹烟花轰然炸响!
“碰!”
“怎么回事?!”
公孙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猛地回头望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愕。
只见在地平线的尽头,一片赤色的旗海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碾压之势,从丘陵的隘口席卷而出!
那片旗海的正中央,一面迎风招展的“太史”大旗,刺痛了他的眼帘!
“敌袭!汉军!是汉军的援兵!”
“他们是怎么过来的!莫非辽南已经全部失守了!”
辽军的后阵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与恐慌之汁…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他们全力围攻罗霄之时,一支汉军部队,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为首一员年轻将,银盔银甲,手持一杆亮银枪,胯下一匹白马,正是太史慈的独子,太史享!
“太史将军的主力已至!平郭已下!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太史享声如惊雷,手中长枪如游龙出海,一马当先,率领数千汉军,如一柄锋利的楔子,狠狠凿进了辽军混乱的后阵!
“噗嗤!”
“啊!”
汉军的战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即便是更善水战的江南府,步战同样不逊色于人!
辽军仓促间组织起来的防线,在生力军的面前瞬间便被撕得粉碎,年轻的太史享如一尊少年杀神,长枪所到之处,无一合之敌!
“稳住!都给我稳住!”
公孙顺厉声嘶吼,试图强行稳定军心。
“不过是些许偏师,调转阵型,先灭了他们!”
但此时,他已经失了先机。
山丘之上,本已陷入绝境的罗霄,在看到“太史”大旗出现的那一刻,眼睛顿时一亮。
“援军到了!弟兄们!反攻的时刻到了!随我杀!”
他怒吼着,提着豁口的环首刀,第一个冲下了山坡!
身后,仅存的数百名汉军士卒,爆发出最后的血勇,如一群陷入绝境的狼群,狠狠地撞入了辽军的侧翼!
辽军已然腹背受敌!
前有罗霄部的决死反扑,后有太史享率领的生力军的致命一击,公孙顺的大军在这一刻悄然崩溃……
“将军!不行了!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几名亲卫死死护住公孙顺,嘶吼着向东撤退。
“撤!向安盛汶县方向撤!”
公孙顺脸色惨白如纸,他知道,大势已去,再不走,自己也要陷在这里。
溃败,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开来……辽军士卒丢下兵器,哭喊着,推搡着,如无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逃亡的必经之路上,另一张死亡的大网早已悄然张开……
当公孙顺带着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逃入一处狭长的河谷时,两侧的山坡上,突然响起了震的战鼓声!
“咚!咚!咚!”
“放箭!”
“嗖!嗖!嗖!”
数不清的箭矢,从而降,如黑色的死亡之雨,将整个河谷彻底覆盖!
“啊!”
“有埋伏!”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谷,奔逃中的辽军士卒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
河谷的出口处,一名身披玄甲,气度沉稳如山的中年将领,按着腰间的佩剑,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幕人间地狱。
他正是率领主力,悄然赶至的汉军后将军,太史慈。
“公孙顺,你完蛋了!”
太史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谷中每一个辽军的耳郑
公孙顺面如死灰,呆呆地立于尸山血海之中,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连环计!
目的,就是为了将他和他麾下的辽东主力引入这早已准备好的死亡陷阱!
“太史慈……你好狠的手段!”
公孙顺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率领着麾下向汉军发起了决死冲锋。
“杀!”
太史慈冷哼一声,右手猛然挥下!
战斗,很快便结束了……
当太史慈策马踏入河谷时,罗霄与太史享也已率部赶到。
“将军!”
罗霄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敬佩。
“都起来吧。”
太史慈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他扶起二人,拍了拍罗霄的肩膀,脸色却一下子沉了下来:“罗霄,你可知错!”
“末将……知错!”
罗霄听到太史慈的喝问后,不禁羞愧的低下了头。
“虽然此战你拿下辽口,吸引了辽军的注意,完成了任务,但五千汉军因你立功心切,几乎损失殆尽,你知错了?”
“请将军责罚!”
太史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但你毕竟完成了我交托的任务,降职一级,先做为太史享的副将,以观后效!”
“喏!”
太史慈点零头,随即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眼中多了一丝严厉与欣慰。
“你也不错,没有丢我的脸。但不可骄傲自满,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末将明白!”
太史慈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北方那片被暮色笼罩的大地,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此战,我军已尽歼辽东南部主力,安盛汶县已是空城。传我将令,太史享!”
“末将在!”
“你率本部兵马,收拢降卒,即刻西进,奔袭辽队县!给我死死地钉在那里,彻底斩断襄平与辽西的联系!”
“末将遵命!”
“其余人,随我连夜奔袭,拿下安盛汶县!亮之前,我要在这两座城头,看到我大汉的龙旗!”
“末将遵命!”
就这样,汉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了整个辽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