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殿内,满正在写字。
刘彻进殿时没让人通传,也没让人出声行礼,他走到满身后,突然出声道:“在写什么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满笔尖微顿,一滴墨滴落在洁白的纸张上。
她放下笔,抬头,微笑,看向刘彻:“陛下怎么来了?”
刘彻:“朝堂上那群大臣吵得朕心烦,过来同你话。”
满:“妾还以为陛下已经习惯了。”
刘彻皱眉,似是很苦恼:“朕习惯了听话的臣子,如今这群人……没眼力劲,话总是不到点子上去,窦婴……朕早晚杀了他。”
满对窦婴的下场不感兴趣,不过对窦婴了什么很感兴趣,于是便问:“丞相了什么?”
刘彻:“他想把纸张一事交由儒生来办。”
满收敛起笑容:“怪不得陛下生气,窦丞相恐怕还没习惯把陛下当成掌握权柄的皇帝,等他知晓了陛下更多的手段,自然就不会忤逆陛下了,陛下可别为不值得的人和事气了自己的身子才是。”
刘彻听了,没那么生气了:“你的对,对了,你写的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
满侧着身子,将桌子上写满字迹的纸张暴露在他眼前。
“陛下好奇,不如亲自看看。”
刘彻拿起纸张,翻看起来。
“华夏?我要是没记错,似乎是出自《尚书·周书·武成》 的‘华夏蛮貊,罔不率俾’,记载周武王克商后,中原与四方民族皆归附之事,华夏指的是中原诸侯。”
满:“是啊,不过陛下可以再衍生一下,华夏,中原正统之国,不论朝代,都是华夏。”
刘彻继续翻看,越看神色越郑重,看完后,他眉头紧锁:“上面的都是真的?”
满写的都是一些关于儒家目前已有的经典史籍中出现的逻辑漏洞,用来反击用儒家理论来治国的证据,还有就是华夏概念的提出。
集百家所长,形成新的治国思想,一种取长补短的思想。
刘彻之前听满过关于儒生误国的论调,他信了一半,主要是他也不喜欢儒家仁义君子那一套,只不过当时的情况,没有比董仲舒修改过后的儒家思想更适合的思想了。
不喜欢儒家是一方面,可真真实实看到满整理出来的东西又是另外一方面。
“我骗你做什么,就比如这个。”
着,满指着纸张的内容道:“儒家推崇上古圣贤,三皇时期,还有禅让制,陛下觉得,一个人若是有了权力,会再把权力让出去吗?”
刘彻作为手握皇权,肆意妄为的典型人物,他自然明白权力的魅力,一旦拥有,便不可能再让出去。
满的声音还在继续:“可这样的人物,上古出现了两位,再往近一点,就西周,西周的成康之治颇受儒家推崇,儒生,成康之际,下安宁,刑错四十余年不用,是西周最为繁荣和谐的阶段。”
“陛下觉得一个国家如果四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犯罪,这个国家的治安是好还是坏?”
刘彻此前并没有认真思考过这段历史,只是了解,当作一件历史事件记下。
如今被她这么一,他开始去思考。
长安城,下脚底下都有作奸犯科之人,大汉到他这里已经好几代了,陪着高祖一起打下的后代长成了新一代贵族子弟,有家族先辈庇佑,养出了不少纨绔子弟。
这些纨绔子弟平日里无所事事,最爱惹是生非。
对普通百姓行作奸犯科之事,那是常态。
这是贵族和百姓之间的情况,只要不太恶劣,他不会过问。
他喜欢在长安城外溜达,也就是微服私访。
他曾亲眼看到田间地头的普通百姓因为的一点水打的头破血流,甚至还打出人命。
这还是治安不错的长安城。
皇权不下乡,那些皇权看不到的地方,恃强凌弱之事只会更甚。
四十多年没有罪犯?
是真的没有,还是有却不罚。
尤其是那些诸侯贵族,他们哪怕以猎杀人为乐,恐怕也不会被罚,没有刑罚记录,便成了如今儒家口中的标杆。
这么一想,刘彻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真实的历史上,所谓的成康之治是少部分贵族的狂欢,百姓的炼狱,这样的可能性未必没有,贵族什么德行,刘彻这个皇帝最清楚不过。
那么儒家所推崇的都是假的。
在虚假的历史上构建的虚假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