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骑马来到镇上,先进了麻糖铺子。正在招呼生意的奶娘见了自家的傻儿子,笑道:“顺哥儿,怎的这时候来了?”
顺子指着马鞍上挂着的大公鸡道:“二少爷吩咐我去亲家老爷家报喜哩!我也来给阿爹阿娘报喜!”
“报喜?”奶娘先是微愣,随即笑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二房终于有后了!”
买麻糖的妇人为多得一块麻糖而欢喜得连连道谢!
奶娘笑问道:“二少奶奶可好?没有任何不适吧……”想着他的儿子还是个愣头青,问不出啥名堂,奶娘止住了话头。
顺子道:“阿娘,我来给您和阿爹报喜,是报我的喜嘞!二少奶奶自然极好,您啊,就别担心她了!阿娘和阿爹不应该多操心操心儿子的事么?”
“呵呵,你有啥喜事?”奶娘话刚完,又反应过来了,笑眯眯的道,“我们家还真是有喜事了!儿啊,二少爷可了,啥时候替你和桃办喜事儿?”
“阿娘,儿子这不是来问您和阿爹的意思吗?”顺子笑道,“二少爷问我是想在府里成亲还是镇上?”
奶娘叹口气道:“我虽然是二少爷的奶娘,哪能因为这事而失去做奴婢的分寸?主子的恩典,我们全家都要记住,切不可拿我奶过二少爷的事,觉得我老婆子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功劳来满足心里的贪念。
儿啊,二少奶奶传出了喜讯。她现在得好好养身子,你成亲的事不要扰了二少奶奶的清静。我们在镇上办个成亲仪式,就不去府里大办了!”妇人初怀身孕,身子有诸多变化,旁人瞧着欢喜,实则可辛苦了。
奶娘怀顺子时也是吃过了不少苦头,自是体会到二少奶奶现在的不适,胸疼、腰疼、嗜睡、吃东西作恶心,呕吐。
等月份大了,还会浮肿、抽筋,穿鞋子、如厕都不方便……
冯安在院子里听到老婆子和儿子的谈话声,也跟着点头赞同,他进入铺子里对顺子道:“顺哥儿,你娘得对!就按你娘的办,不能给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添麻烦!”
顺子出了铺子,边走边道:“好嘞!我听阿爹阿娘的!”
顺子翻身上马,他的阿爹阿娘不糊涂,顺子他也不在乎成亲礼,他在乎的是二少爷在府城告诉他的,他的孩子以后是平民籍!
这恩典,全府就他有!
顺子到了村尾院子,下马后牵着缰绳前校
臭臭摇晃着尾巴从牲口院子里跑出来,胡老二听到马的嘶鸣声也跟着出了院子,见到顺子手中提着的公鸡,抬头狐疑地看向顺子。
顺子把马牵进马厩里,笑着道:“亲家老爷,我是来报喜的!”
胡老二接过公鸡,“嘿嘿”笑了!
胡家村里的外嫁女,生了外孙才会提只公鸡来岳父家里报喜。他的女儿上个月回娘家还没有喜讯传来,女婿今日让顺子来报喜,这是女儿怀上外孙了!
他的女婿真是细心,提前来报喜既是为了安他的心,又是为了安女儿的心!
胡老二长舒一口气,一直压在胡老二心底的那块巨石就这么被移开了。
他把公鸡交给胖婶儿道:“胖婶子,这只公鸡还是养着吧,以后这鸡是我家的报晓鸡!”
胖婶儿高心提着鸡,去杂物房找了只鸡笼出来,把公鸡养在了泥坯院里。谢谢地,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经历磨难后,终于有喜讯传来了!
胡老二和顺子坐在门房里喝茶,一向板正的脸上今日笑意满满,他思忖着,等顺子走后,他得先上香告诉孩子的娘这个好消息,再去老娘的坟头上炷香……
一整,胡老二走到哪里一直都是带着笑意,在田间地头遇上叔伯兄弟们也是乐呵呵的打招呼。
村里的汉子瞧着反常的胡老二都是诧异极了,他们在二牛兄弟的脸上好久不见他这般开怀过!
开怀的胡老二在生姜地的垄沟里走过,看到嫩嫩的姜苗,心里惬意得紧。现在家里的生活真真好啊!
一亩地的生姜一年能出产十几两银子,家禽家畜也能出产二百来两。
儿子安心的读书,不要他这个阿爹多唠叨半句。
女儿和女婿的日子过得一团和气,盼望了多年的外孙来了!
胡老二琢磨着,过几就是六月初一,他得去浮空山烧香还愿,菩萨真灵验啊!
“所求不在眼前,他日必能如愿!”
这不,虽时间长了些,这不是如愿了么?
想到六月来了,胡老二的眉头皱紧了,今年的劳役快结束了,在铁山挖矿的汉子们可遭罪了。
农夫服役,最害怕的就是去铁山挖矿,那铁疙瘩可不好挖了,胡老二以前去挖矿时,也被铁屑砸伤过脑袋。
幸好他今年用银子抵了役工。不光是胡老二,胡家村的汉子,今年家里有存银的,都交了银子抵役。
铁山那营地,吃不饱穿不好睡不好,每官府规定挖的矿,没完成定数,还会挨鞭子。
每次服完役,汉子们要瘦一圈,归家后都只剩半条命了,在家将养半年才能捡回一条命。也有汉子挺不过去……
铁山的无名营,关押的都是犯了律法的罪人,那些人挖矿直到死去才算解脱。
役夫们看到无名营,心里都有畏惧感,暗暗告诫自己和儿孙,无论如何都不能违反律法!穷点不可怕,挖矿才可怕。
***
胡老二收回思绪,儿子为了他不服劳役而走上科举的路,明年!三郎如若在院试中取得秀才功名,他胡老二就再也不用服役了!
他的两个孩子都不需他操心了,胡老二瞧瞧山坡上的羊群,边吃草边“咩咩咩”的叫得欢!
顺子回城里后,把亲家老爷让带回家的鹅蛋和大鹅、肥鸡送去膳房里。亲家老爷现在是财主老爷了,顺子亲眼见证了一个农户,变成财主的过程。
生在农家就得勤劳致富,顺子有了信心教育他的孩子。虽然他和阿爹阿娘积攒的银子也不少了,孩子只要不败家,一辈子都可以生活下去。
可是二少爷家里摆着银山,他都在琢磨赚银子的方子哩!
顺子深知坐吃山空,还是得依靠自己的能力才是生存之道。从家生奴仆转变成平民,这是充满新生的路,他感觉前路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