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刚迈出暖阁,夏荷几乎是扑上来的:“姐,寒枝姐姐、秋菊姐姐她们...她们跟人打起来了,在孤儿院那边。”
苏烟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心口像被利爪撕开。西城孤儿院,那是她为流浪儿筑起的家,“怎么回事?”声音冷硬如铁,瞬间冻结了周遭的空气。
“是城里那几个混账纨绔!”夏荷的声音因愤怒而发颤,“也不知怎么鬼迷了心窍,就看中了那院子,口口声声地方清静,要强占了去开什么劳什子诗会!寒枝姐姐挡在前面拦着,可那群杀的畜生!”
夏荷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们仗着人多势众,竟趁乱把虎抢了过去,还下狠手,打了!”
夏荷急促地喘了口气,悲愤几乎冲破喉咙,“秋菊姐姐哪还忍得住?冲上去厉声质问,那群畜生嘴里不干不净,还伸手想轻薄,要不是寒枝姐姐得死死护着屋里那群吓坏聊孩子,怕那群畜生狗急跳墙伤着孩子,招式不敢使,老处处束手束脚...凭她们俩的身手,早把那群混账玩意儿打得满地找牙、筋断骨折了。”
“了是辰王妃的产业吗?”苏烟的声音冷得掉冰渣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夏荷猛地点头:“了,都了,可那些杀的恶棍,他们咱们王爷手无实权,王妃的名头吓唬谁呢?他们就是要定了。” “寒枝姐姐她们气不过才动了手,这会儿正僵着,姐,您快...”
“好,很好。”苏烟反而笑了出来,那笑意却比腊月的北风更刺骨,眼底却燃着两簇幽暗的、几乎要将一切都焚尽的火焰。“走!”她只吐出一个字,裹挟着滔的煞气,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院门,夏荷快速跟在后面。
西城孤儿院那扇原本就有些歪斜的木门,此刻彻底歪倒在一旁,门板上印着几个刺眼的泥脚印,还有一道深深的、被什么东西暴力劈砍过的裂痕。
院子里一片狼藉,几个杌子散了架,晒着的半干菜叶被踩得稀烂,混在泥土里。压抑的啜泣声从屋内隐约传来,像细的针,密密扎在人心上。
院子中央,寒枝和秋菊背靠着背,寒枝的衣袖被撕破了一大块,露出臂上一道青紫的棍痕。秋菊手里拿着一根断裂的洗衣棒槌,眼睛赤红地瞪着前方。
她们对面,是几个衣着光鲜、神态却极其猥琐轻浮的年轻男子,正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几个纨绔子弟。
为首那个,生得油头粉面,一身花里胡哨的锦袍,腰间玉佩叮当,手里还装模作样摇着一把折扇,正是户部侍郎家的宝贝疙瘩,田志致。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也非善类,个个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轻佻笑意,眼神在寒枝和秋菊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视。
“啧,娘子,何必呢?”田志致用折扇虚虚点零寒枝,语气腻得发齁,“跟着你家那有名无实的王妃有什么出息?不如跟了本公子,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守着这破院子、伺候这群叫花子强百倍?”他身后的跟班们爆发出一阵猥琐的哄笑。
“田志致,你嘴巴放干净点。”秋菊气得浑身发抖,扬了扬手里的半截棒槌。
“哟呵,辣椒,还挺烈?”另一个穿着绛紫袍子、生着三角眼的公子哥,是工部郎中赵远的侄子——赵斌,嬉皮笑脸地凑近一步,“烈马骑起来才带劲儿,等把这院子拾掇出来,正好请哥几个乐呵乐呵,你们俩...嘿嘿,头一个伺候。”他身后的狗腿子们又是一阵下流的附和,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寒枝死死咬着下唇,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硬撑着一步不退,将秋菊和身后那扇紧闭的、传出孩子压抑哭声的房门牢牢护住。
这些饶家世,捏死几个奴婢,真的就像捏死蚂蚁。
“伺候?”一个冰冷彻骨,仿佛淬了万年玄冰的女声,陡然在院门口响起。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哄笑和污言秽,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包括田志致、赵斌那一伙,全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苏烟就站在那扇破烂的院门口,她一步步走进院子。没有奔跑,没有怒吼,只是平静地迈步。
靴底踏过碎裂的木片和烂菜叶,发出轻微的、令人心头发毛的“咯吱”声。
田志致脸上的轻佻瞬间冻结,他认出了这张脸,虽然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一次。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手里的折扇“啪嗒”掉在地上。
赵斌和其他几个纨绔脸上的淫笑也僵住了,像劣质的泥塑面具裂开了缝,露出底下惊疑不定的仓惶。
“辰...辰王妃?”田志致的声音发紧,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怎么可能?不是辰王是纸糊的灯笼,这王妃更是无根浮萍吗?她怎么敢出现在这里?她怎么手里还玩着匕首?
苏烟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田志致惨白的脸,掠过赵斌惊疑不定的三角眼,最后,停在了那扇紧闭的、传出孩子呜咽声的房门上。
她的眼神在那扇门上凝滞了一瞬,那里面,是虎,是那些被她从街头巷尾捡回来,一点点喂饱、教好的孩子。那眼神里的东西,让田志致等人心胆俱寒,仿佛被无形的猛兽盯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本王妃刚才在府里就听见喜鹊叫,还琢磨是什么喜事。原来是...有上赶着来认祖归宗的。”苏烟终于开口了,她的视线转回来,落在赵蟠脸上,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里淬满了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听,今儿个有人要给我辰王府添几个好大孙?你们几个...信吗?”
“信”字尾音尚在冰冷的空气中震颤,苏烟动了。没有预兆,没有废话。她整个人化作一道裹挟着死亡气息的灰色旋风,直扑田志致,那速度太快了,快得超出了所有饶反应。田志致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凌厉的劲风已经刮到了面门。他甚至来不及惊呼,下巴上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错位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