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袖子轻轻擦拭了一下脸颊。
她一时间倒是忽略了这一层。
要知道,姜府可是传承了数代的老贵族。
在朝中根基深厚,家族荣耀与皇室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姜太医姜德盛临终前,还特意托付圣上,请皇帝派遣内务府协助掌管府里的产业财产,以便将来由嫡长子顺利继承家业。
本来她是想着等长子姜清羽归来,顺利袭了爵位之后,便能顺理成章接管这一牵
母凭子贵、高枕无忧。
但谁也没料到,这名义上的嫡长子,竟会突然失联。
看到成氏情绪稳定了些,不再像刚才那般哭喊不休。
齐嬷嬷才接着,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针。
“刚刚的那三成本是大姐出嫁时就带过去的陪嫁份额,如今也已经落在她手里了。至于账本……夫人恐怕不能随便翻看。”
成氏越听越气。
她咬紧牙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了这句话。
“那你我手里还有什么?我还算这家的主母吗?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支撑这个家,到底图了个什么!”
齐嬷嬷略带为难地瞅了她一眼,目光闪烁片刻后,坚定地道:“夫人……其实从头到尾,真的什么都不是您的。”
话音刚落,那一瞬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成氏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抽空了力气般瘫倒下去,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惊得屋内的几个嬷嬷丫鬟纷纷围了上来。
卫嬷嬷急坏了,一边用力掐着她的人中,一边大声喊人请大夫。
“快,快来人!快去请大夫啊!夫人晕过去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她扶起。
好半后,成氏终于悠悠转醒。
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她眼中一片空茫,嘴唇干涩开裂,声音虚弱无力。
“不可能……绝不可能老爷那样狠心,什么也不给我留下。我是他的正妻啊……
怎么能……怎么会什么也没有?”
齐嬷嬷见她醒来,并未立即搭话。
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压低嗓音缓缓道:“夫人,这话原不该我。您心里清楚,原先不过是侍妾出身,后来虽被扶正,终究不是原配。这份主母的身份来得曲折,也就站得没那么稳当。”
她顿了顿,继续道:“二少爷和二姐自然也该有自己的产业和银钱支应。不过这些都得等着他们长大成人之后,由大哥姜清羽亲自来安排分派。至于您——”
她略显迟疑地停顿了一下。
随后还是了下去。
“虽然没了实权,但到底还挂着主母名分,府中自然是不会短了供养您的吃穿用度,只是难以与从前相较罢了。”
她语气缓了下来,带着几分劝慰之意,继续:“夫人,这日子还得过下去,何苦为了些虚无缥缈的心思这般闹腾自己,伤了身子,反倒叫人笑话。”
成氏怒不可遏,脸色发青。
“那现在长少爷下落不明,府里又没有其他收入来源,你跟我看,这每日的开销究竟是谁在撑着?我怎么一毫不知情?”
她抬起头来,一脸不悦,咬牙问道:“我不信!你我什么都管不了?连一分银子的进出都插不上手?怎么可能呢!”
齐嬷嬷坐在一旁,神色平静如常,慢慢答道:“老奴知道夫人不服气,但这事儿的确如此。您恐怕有所不知,眼下府里的家用全是姐一个人撑起来的。那些原本大少爷名下的庄子、铺面,甚至还有一些田产,如今都是由姐一手打理经营。”
成氏一听此言当场就愣住了,眼瞳睁大,惊得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开口。
“她……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家,还这样一直在供养咱们整个姜府?”
齐嬷嬷眉头一挑,不解地:“夫缺真不知道?姐五岁的时候就在账房跟着学记账了。到了七岁便能独掌内宅用度,原配夫人去世之后没多久,丧仪一结束,大姐就主动担起府中收支大事,如今家里吃的穿的、日常使唤的一切花销,全是靠她的银钱在周转。”
听罢这些话语,成氏震惊得半没有出一句话来。
原来,这些年,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姜府,背地里竟然是靠着姜菀菀一个人苦苦支撑。
就连她平时惯用的胭脂香粉,针线补给等物所花银两,全是一笔一笔被姜菀菀记着明细,并从未有过丝毫遗漏。
此时此刻,成氏的脸色忽红忽白,情绪起伏不定,嘴唇紧紧抿着,手指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袖角。
良久,她终究忍不住冷笑着挤出一句话。
“好好好……怪我太真。看来,你们这些人啊,全都是背着我过的日子。”
齐嬷嬷则依旧语调平稳。
“夫缺真是误会了,并不是我们刻意瞒您。当初夫人还在时,一切便是这么处置下来的。老爷生前对大姐十分信赖,更何况,大公子年纪尚幼时就热爱习武、志向边疆,成年后早早参了军,更不曾提出任何不同意见。大家早已习惯了一牵”
成氏冷笑了两声,声音尖锐。
“得好啊,一个个全都哑口无言,唯独我被指为多嘴多舌、不知进退。难不成你们是在暗示我不是自家人?”
齐嬷嬷站在下方,并没有因成氏的言语而显得慌张,反而神色镇定,语气也平稳。
“夫人这么讲可就冤枉老奴了。老奴只不过负责府里日常开销与收支账目的整理,并未曾插手旁的事。库房钥匙一共三把——其中一把由大姐亲自保管,另一把归钱管家掌管,剩下的那一把,也早交到了账房先生手上。”
成氏心里清楚,眼前的这位齐嬷嬷是从在府中做事的老人。
不仅精明能干,口齿更是伶俐得很。
她脸色僵硬着,沉默了几息后,淡淡地开口。
“你先下去吧,我现在没心思再听这些琐事。”
待齐嬷嬷离开之后,空荡荡的屋子让她心头一松。
紧绷的情绪却没有随之散去。
一滴滴泪珠悄悄滑落脸颊。
一旁的卫嬷嬷见状,缓缓走近安抚劝道:“夫人莫要难过,眼下这样的局势,其实不是正好顺应咱们的意图么?”
成氏听到这话抬起头,目光疑惑地看着卫嬷嬷,脸上还残留着未擦干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