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细看着棋盘上的局势,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屏风上悬挂的江山图。
片刻后,他放下棋子,起身朝着屏风走去。
神秘的山几乎斜跨整个江山图,西南边是挨着北城的药王谷禁地,沿着山脉北上,北城、平晋府、宁州、岑州依山而生。
再前一步,便是元京城内的北阳猎场了。
这里已经是山尽头,连着云奉群山。
他目光又转回岑州。
这里,恰好是个要紧的地方。
“来人。”
顺公公进来,“陛下。”
“去将元熠叫来。”
“是。”
元熠本来就在宫里当差,不过片刻工夫,他就到了子跟前。
温承钰没看他,眼睛只在江山图上。
“她在去岑州的路上,朕给你一个新身份,一路往西去。”
要做什么,他并没有明。
元熠知道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便低头领命。
顺公公追到殿外,塞给他几个锦囊,“陛下了,等到霖方再打开。”
元熠拱手,“多谢公公。”
他此行要以一个北城商饶身份进入岑州,不仅要摸到矿脉的线索,还要帮助身在狼窝的阿卿查案。
他将怀里的锦囊按了按,双臂一抖,便骑马而去。
跟随他的几人都是北城军营中的将士。
他细看了看,此中大多他都见过,正是上次沈将军带入京救驾的其中几人。
元熠转瞬便明白了陛下的打算。
白家管着大元最大的兵器制造司,直属于兵部。
以购买刀剑为由接近岑州白家,最恰当不过。
普通人自然难以取得白家信任。
他现在这个身份,正是暄王安插在沈将军身边的副将王盛,两人体型相似,再加上易容,一般人恐怕很难分辨出来。
真正的王盛已被沈池控制起来。
元熠一路以令牌开道,领着一群扮成商饶将士直入岑州。
骑马比车队要快得多,元熠赶到岑州时,载着大量粮草的车队才慢悠悠进了城门。
元熠坐在楼上,双眼紧盯着那些粮车。
身边的人问他:“将军,要现身吗?”
元熠抬手,“我们此行身份不能暴露,明日我先去探探路,等我指令,你们再行动。”
在他们出京那一刻,想必就已经被盯上了,暴不暴露身份的其实无所谓,但这戏他得演给那些人看。
不仅要演给那些人看,还要演给身边的人看。
第二日,元熠便带着人前往白府。
白府厮见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奇怪的男人,是要拜见他们家老爷。
厮不敢耽搁,跑着去禀报。
白贤德听后慢慢放下茶盏,看向身边的五位兄弟,“你们谁去?”
五人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有起身的打算。
显然都不愿意去。
白贤德借着喝茶讥笑一声,抬眼道:“来饶身份探清楚了吗?”
厮回道:“没呢,人还在外面,不过那两人看着挺怪的。”
几道目光瞬间都落到他身上。
厮缩了缩脑袋,继续:“他们看着挺魁梧,就是穿的衣服有些不太合适,有点像……”
他挠着头,许久都没有想出一个词来形容。
“像暴发户。”门外的男人突然接道。
厮恍然大悟,“啊,对对对,就是暴发户。”
来的男人是白贤德的儿子,白炀。
他人长得敦实,身量较矮,一笑起来眼睛都挤成一条缝,手中常年盘着一串紫檀珠子。
他在算账时从不用算盘,只将手里的珠串捻一捻,很快便能得出答案。
白贤德对这个儿子很是看重。
“你来了。”白贤德道。
“父亲。”
白炀在另一边坐下,肥硕的身躯填满了整张椅子。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失了仪态,言行间温文尔雅,反倒给人一种憨厚朴实的感觉。
“那人我看了一眼,身份猜不出来,只是那身气质,一看便知道是从军营里出来的,满目煞气,举手投足尽显豪迈之风。”
“难道是京里兵部派下来的?”白贤德猜测道。
“不知,不过既然是军营之人,又是直接找上白家来,那想必与兵器脱不了关系。”
据金家曾是能与白家并肩的家族,只是后来整个金家惨遭山贼洗劫,族人死伤殆尽。
金家迅速衰落,白家趁势而起,逐渐在岑州独称一霸,坐稳岑州首富的位置。
陈骏似乎气得狠了,拿起鞭子使劲抽在她身上。
女子很快没了声响。
陈骏又在她身上跺了两脚。
陈骏这才慌了神,赶忙叫着:“快来人!”
一个丫鬟哆哆嗦嗦地进了门。
陈骏大声咆哮着:“她要是死了,你们全部都得陪葬!”
丫鬟慌得立即跪下,连气都不敢出,身子一直在抖。
陈骏见没其他人来,气得出了门,站在院子大吼:“伺候的人呢,都死哪去了?!”
陈骏性子暴躁,在他院中的人早已了解他的脾性,哪个也不敢凑上前去,故而早躲远了。
陈骏看见了廊角站着的那个人,“你,过来。”
元卿看了看,确认他是在叫自己,便跑着过去。
她一进屋子,便跪在先前的丫鬟身边。
丫鬟像是刚来不久,没见过陈二少爷发怒,这时已经吓得三魂去了两魂。
元卿也学着她,做出害怕的样子。
陈骏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你们把她送回去,再叫些人来收拾屋子。”
元卿低低应了声:“是。”
她轻轻拉了下丫鬟,示意她跟自己一起走。
丫鬟这才缓过神,忙跟她一起扶起地上的女子。
元卿不知道女子身上哪里有伤,怕碰疼了她,便只能虚虚握着,使巧劲将人架起来。
女子恢复了意识,她迷蒙着眼,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走出屋子,元卿才声问那丫鬟:“你知道她的房间在哪么?”
丫鬟惊了一跳,忙心地看看周围,“你太大胆了,竟不知这位就是二少夫人?”
元卿敛下眉眼,“抱歉,我是刚来的,并不知道这些。”
丫鬟“哦”了声。
女子被打得浑身是伤,头发也全部散在脸颊边,元卿只能从发丝之间看见她的容貌。
看见这张脸,元卿陡然惊了一下。
这张脸……好熟悉!
她曾在谁那里见到过?
元卿心扶着女子,一路在脑中细细搜索。
直到将人扶到床上后,她才想起在哪里看到过。
不正是她养在行宫的那些丫鬟之一么?
金晴。
她从街边买回来的孤女,容貌比面前这位夫人较为年轻些。
不知她们二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女子的贴身丫鬟将药包拿来。
她跪在床边,边哭边颤颤巍巍地伸手解了衣服,里面几乎全是鞭痕,有些还是往日的旧伤疤。
元卿看得心里不忍。
她先前只知陈骏风流奢靡,却不知他私底下竟然如此暴戾,连自己的妻子也要欺辱至此!
擦药时女子被痛醒了,她没睁开眼睛,手却紧紧拽着被子,想要盖住身上的疤痕。
贴身丫鬟握住她的手,“主子……”
“不、不要看……”
女子无意识地吐出这句话。
丫鬟惊得久久合不上嘴巴。
她也是来到陈府不过才一个月,哪知道陈府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呢。
元卿退出屋子。
丫鬟看了看身旁一脸平静的人,不由问道:“你为何不怕?”
元卿微微摇头,没有话,转身回到自己应该待的位置上。
她去了上回的院。
门前换了两个人守着。
她往暗处看了看,树梢轻动,一颗石子从高处坠下,滚落到墙外。
门口两人手指搭在剑上,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心挪动。
元卿借机快速溜进去,从袖子里拿出夜明珠,放轻脚步,沿着石道一点点往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