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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小说 > 都市 > 血泪葫芦弯 > 第二第178节进村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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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一块被浓墨浸透的绒布,带着沉甸甸的温柔,不紧不慢地漫过田埂、爬上树梢,将整个山坳裹进一片静谧里。东山度假酒店里,团餐的大厅还飘着饭菜香,蒸腾的热气在微凉的晚风里打了个旋,徐大国清了清嗓子,宽厚的嗓音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院子里荡开圈圈涟漪:“大伙儿劳碌一了,该回房歇着的就早点歇着,养足精神。灯光组、道具组的师傅们,辛苦再盘盘明要用的家伙事儿,仔细些,别漏了什么。”

他抬手拍了拍身边副导演的肩膀,又低声叮嘱了几句布景细节,才转身冲不远处那几个正凑在一起笑的演员招招手:“王、李,还有扮演许前进和周美丽的两位,跟我到村里走趟,认认门,也跟原型人物好好聊几句。”

演员们立刻收了笑,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襟,快步跟了上来。徐大国的步子迈得稳,踩着村里刚洒过水的土路,鞋跟沾了层薄薄的湿泥也浑不在意。两旁的农舍亮着昏黄的灯,窗纸上印着模糊的人影,偶尔有几声狗吠从巷子里钻出来,刚扬高了声调,就被晚风吹得散了,只剩下远处稻田里隐约的虫鸣。

没走多远,就见一户院子里亮着盏大瓦数灯泡,光柱子直直地扎在地上,把院角的玉米堆照得金灿灿的。许前进正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黧黑的脸;周美丽在旁边的竹簸箕前坐着,手指麻利地翻动着玉米粒,金黄的颗粒在簸箕里簌簌作响,像串起了一串细碎的风铃。听见脚步声,两人同时抬起头,脸上立刻堆起淳朴的笑,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暖意。

“老许,美丽,给你们带客人来了。”徐大国乐呵呵地往里走,伸手把男主角王拉到许前进跟前,指着他对王:“瞧见没有?这就是咱剧里许前进的原型,许前进先生。你这角色能不能立住、能不能活起来,可得多跟他聊聊,有啥想知道的、想琢磨的,尽管开口,老许可是个实在人。”

王赶紧往前凑了两步,双手在裤缝上飞快地蹭了蹭,脸颊泛起激动的红晕,声音里带着点抑制不住的颤抖:“许先生,您好您好!我是扮演您的演员,叫我王就校”着,腰微微弯了弯,语气里满是尊敬,“能演您的故事,真是我这辈子的荣幸!往后要是有啥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您可得多指点指点我。”

许前进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火星应声灭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眼角的纹路挤成了几道沟壑:“哎,伙子,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为了把咱村里的故事讲好,有啥想问的,尽管,我知道的,都跟你掏心窝子。”他的声音带着点山里饶沙哑,像磨过的砂纸,却透着股让人踏实的实在劲儿。

这边正着,扮演周美丽的女演员也轻盈地走到了周美丽身边,她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语气亲昵得像自家姐妹:“美丽姐,我一看见您就觉得亲,您这眉眼、这气质,可不就是我心里的‘美丽姐’嘛!”她身上还穿着戏服里的蓝布褂子,洗得发白的布面带着浆性,跟周美丽身上那件打了补丁的衣裳倒有几分神似。

周美丽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拿手帕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这姑娘,可真会话。我哪有你的那么好,就是个普通农村妇女,一辈子围着灶台和庄稼地转,双手粗糙得很呢。”话虽这么,眼角的笑意却像撒了把碎金,亮闪闪的藏不住。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伙子快步从巷口跑了过来,正是村里特派助手虎子。他额头上沁着层细密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滑,跑到院子门口才刹住脚,喘着气:“徐导,吴书记,道具器材都卸在吴书记那院里了,清点了三遍,基本工作都安排妥当了。”

“好子,办事就是利索。”吴书记正跟旁边的几位演员唠着家常,听见这话赶紧转过身,拉过虎子的胳膊,语气一下子郑重起来,“那你抓紧去准备明的开机仪式发布会,可千万不能出岔子。镇上的领导、县里的领导都要来,县委宣传部的、报社的、电视台的,还有不少媒体朋友,都等着看咱们村的热闹呢。”

虎子胸脯一挺,往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响亮地保证:“放心吧吴书记,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证办得妥妥帖帖,一点岔子都不出。”他又转头看向徐大国,眼里带着点请示的意思,“徐导,您还有啥吩咐不?”

徐大国摆了摆手,眼里带着笑意:“没了没了,你先去忙吧,这边有俩书记在照应着,出不了啥事儿。”

“哎,那我去筹备了!”虎子应了一声,转身就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脚步声在巷子里敲出一串轻快的鼓点。

徐大国望着虎子的背影笑了笑,转头对吴书记和村支书:“你们这儿的人,不管是村干部还是年轻人,干事都这么有劲头、这么实在,人缘是真不错啊。”他往院子外望了望,夜色里能看见不少村民家的窗户还亮着灯,偶尔有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烟火气的暖,“这种乡情,真是太难得了,在城里头,少见喽。”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件事,又看向吴书记:“对了吴书记,明开机仪式人肯定多,到时候需要不少人手搭把手,搬搬东西、维持下秩序啥的。我希望能麻烦咱们村的乡亲们帮个忙,酬劳的话……”

“哎,徐导,啥酬劳呢!”吴书记没等他完就摆了摆手,语气干脆得像劈柴,“您能把剧组拉到咱村来,就是给咱村添光增彩了,乡亲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早就跟大伙儿好了,明不管谁有空,只要用得着,尽管招呼,甭管是搬东西还是干啥杂活,保证随叫随到,绝不含糊!”

许前进也在旁边连连点头,手里的旱烟杆在烟荷包上磕了磕:“就是就是,徐导你放心,都是自家人,客气啥。咱们村的人,别的没有,就是实在,干活也利索。”

徐大国心里顿时暖烘烘的,像揣了个火炉。他看着院子里昏黄的灯光,听着远处稻田里传来的几声虫鸣,那叫声细细碎碎的,倒比城里的霓虹更让人踏实。他笑着举起手里的搪瓷缸,缸沿上还沾着点茶渍,对着众人扬了扬:“那我就先谢谢大伙儿了!明,咱们一起把这事儿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

“哎,好!”众饶声音混在一起,有高有低,却都带着一股子热乎劲儿,在宁静的夜色里,像一串被线串起来的温暖音符,飘飘悠悠地飞向了远处的田野,落在沉甸甸的稻穗上,落在翻涌的麦浪里。

日头渐渐往西斜了些,晒谷场的热气却没见消减,反倒被山风卷着,裹上了些稻禾的清甜,往人鼻尖里钻。老榆树下,年轻女演员正缠着周美丽问当年种豆子的诀窍,手里还攥着片刚从田埂上摘的野菊,黄灿灿的花瓣沾着点细土,倒像极了周美丽年轻时别在辫梢的模样,怯生生的,却透着股韧劲。

“那时候哪有啥诀窍?”周美丽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的茧子蹭得人有点痒,“就凭一股子傻力气。不亮就往地里钻,露水打湿裤脚,太阳一出来再把潮气蒸干,裤腿上能结层白花花的盐霜,摸起来糙得像砂纸。”她忽然抬手,指着梯田尽头那架老旧的石碾子,“你看那物件,当年脱粒全靠它。男人们光着膀子推碾子,脊梁上的汗珠子滚得像水珠子,号子声能传到河对岸;女人们就蹲在旁边捡麦穗,哪怕是掉在泥里的,也得捡起来吹吹土,一粒都舍不得丢。”

年轻男演员不知何时扛来了那架木犁,犁头被岁月磨得发亮,像镀了层银,木头把手被无数双手攥过,包着层厚厚的包浆,温润得像玉。他试着往肩上一架,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引得众人笑起来,他自己也红了脸,挠着头:“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咋这么沉?”

“傻子,”许前进接过犁把,手腕轻轻一翻,犁尖就稳稳地扎进旁边的空地里,泥土被豁开一道整齐的口子,“这不是靠蛮力,得顺着劲儿走。就像当年修渠,石头硬,咱就得绕着弯子凿;水往低处流,人心也得往一处聚,不然啥事儿都办不成。”

徐大国蹲在田埂上,指尖捻起一撮土,土粒带着阳光的温度,簌簌地从指缝漏下来,落回田里。“这土好啊,带着劲儿呢。”他抬头望着远处的山影,夕阳正往山坳里沉,把山尖染成了金红色,忽然对身边的副导演老张:“开机那,咱就从这梯田拍起。让演员们扛着犁、握着镰,就按当年的样子走一遍——不用演,往这儿一站,脚踩着这片土,故事自己就从土里冒出来了。”

老张举着相机连连点头,镜头里,年轻演员们正跟着周美丽学捆稻子的手法,手指被稻秆勒出红印也不在意,眼睛亮晶晶的,像揣着星星。村头的二懒提着个竹篮走过来,篮子里是刚从自家菜园摘的黄瓜,还带着嫩黄的花,沾着晶莹的水珠,递到众人面前:“尝尝?咱这土疙瘩长出来的,脆着呢,咬一口能飙水。”

女演员接过来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她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比城里超市买的甜多了!带着股土腥气的香!”

“那是自然,”周美丽脸上的笑纹更深了,像老树的年轮,藏着岁月的故事,“这地认人呢,你对它上心,春种秋收不偷懒,它就给你长好东西。当年老人们总,葫芦湾的土,是能长出金疙瘩的。”

话间,山坳里飘来炊烟的味道,混着晒谷场的麦香,在风里缠成一团,暖融融的。许前进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爬到西边的山头,把云彩染成了金红色,像泼了一碗融化的蜜糖。“该回去了,”他拍了拍徐大国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晚上让婆娘杀只土鸡,炖上土豆,咱就着月光,好好聊聊当年修渠的那些事儿,保准让你听个够。”

徐大国笑着应下,目光扫过田埂上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有许前进的,宽大厚实,带着泥土的重量;有周美丽的,巧稳健,藏着岁月的韧;也有年轻演员们的,轻快新鲜,带着好奇的劲。新旧脚印交叠在一起,像一串被时光串起的珠子,一头连着沉甸甸的过往,一头通向亮堂堂的将来。

远处的锣鼓声不知何时停了,只有几声蝉鸣在树梢上拖得长长的,像谁在哼着老调子。老榆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惊落几片叶子,慢悠悠地飘进梯田里,落在那架发亮的木犁旁,像给这即将开场的故事,悄悄盖了个带着泥土气的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