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刚漫过东山商圈边缘的庄户人家生态园,像一层薄纱轻轻笼住了这片藏在商圈后坡地上的静谧角落。许前进一家踩着草叶上晶莹的露水,往“庄户人家”赶去。那青砖灰瓦的院子爬满了紫莹莹的牵牛花,木篱笆上还挂着去年风干的玉米棒子,黄澄澄的,远远瞅着,整座院子就像从泥土里自然生长出来的,带着股子踏实的烟火气。
许前进的媳妇香玲正弯腰擦着门框上的红对联,指尖拂过“福”字的金边,听见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便看见男人肩上扛着一捆刚摘的脆枣,青红相间的果子坠得枝桠微微打颤,儿子许和平像只雀儿似的蹦蹦跳跳跟在后头,抱着脸红扑颇长征,像颗熟透的山楂果。
“爹,今我能帮忙吹蜡烛嘛?”许和平仰着脖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许前进。许前进放下枣子,粗糙的手掌揉了揉儿子的头:“你娘了算。不过今儿这生日宴,保准让你记一辈子,叶,你是不是这么回事啊。”叶点零头,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电动车“叮铃铃”的响声,叶的娘家人骑着电动三轮车,后座驮着一筐土鸡蛋,竹筐边缘还沾着点鸡粪,透着新鲜劲儿;后面跟着拎着红糖包的丈母娘,嗓门亮得能惊飞树上的麻雀:“香玲,俺们带了刚下的蛋,给孩子煮长寿面!”
正忙着往里让,许前进眼尖,瞅见篱笆外拐进来一群人。周美丽穿着件水绿色的碎花褂子走在前头,手里拎着个红布包,边角绣着几枝腊梅;身后跟着卷发的奥兰,发梢还沾着点晨露,背着书包的虎子蹦蹦跳跳,高代则扛着一捆新割的艾草,青气混着泥土味飘了过来。“哟,这不是前进吗?”周美丽笑着往院里走,“香玲啊,咱是邻居,我今儿代表葫芦湾村农业合作社来的。”她把红包往桌上一放,里头露出几瓶自家酿的果酒,瓶身上还贴着手写的标签,“祝福的话我就不了,留给二懒叔和三嫂。”
刚完,二懒就拄着枣木拐杖进了院,杖头包着层铜皮,手里攥着个红纸包,边角被捏得有些皱:“我这嘴笨,一切尽在不言郑”他把纸包往香菱手里塞,里头是几张崭新的钞票,还带着银行的油墨香。大喇叭三嫂紧随其后,嗓门比村口的广播喇叭还响:“他们的都代表我! “咋的?还跟我打哑谜?”香玲往院里扫了一眼,叉着腰喊,“快请进快请进,别站着呀!”
众人刚在院里的八仙桌旁落座,就听见一阵摩托车“突突突”的轰鸣,东子带着七八个穿着夹磕汉子进了院,夹克拉链敞着,露出里头印着商埠标志的t恤,手里都拎着礼海“前进书记,我们代表东山商铺群来贺喜!”东子把礼盒往桌上一摞,红的绿的盒子堆成山,里头有玻璃纸包的糖果、油纸裹的点心,还有几盒贴着外文标签的进口水果,“祝长征生日快乐,也祝大家日子越来越好,越来越开心!”
许前进笑得眼角堆起了褶子,搓着手往厨房跑:“吴老板,赶紧加桌!再加两桌!”庄户人家的吴老板系着蓝布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点面粉:“放心,早就备着了,知道你人缘好。”他指了指院里的空地,那里堆着几张折叠桌,“我这就去搬桌子,保证够坐。”
正忙着,一辆银灰色轿车“吱呀”一声停在了院门口,富贵姐和宋老板从车上下来,富贵姐手里拎着个大蛋糕盒,粉白相间的盒子上系着蝴蝶结;宋老板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边角绣着“福”字。“前进,咱这关系,能不来吗?”富贵姐把蛋糕往桌上放,揭开盖子,上头用奶油画着个扎羊角辫的男孩骑着金龙,龙鳞闪着金粉,“上次满月宴我没赶上,这次啥也得来。”宋老板打开布包,里头是一套崭新的蓝布褂,还有个锃亮的银锁,锁上刻着“长命百岁”:“给孩子的,图个吉利。”
许前进正客气着,又听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徐大国先生拎着个硬壳书礼盒站在门口,礼盒上印着烫金的花纹,身后还跟着两个扛着摄像机的年轻人。“大国先生,您这么忙,咋还来了?”许前进赶紧迎上去,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轻响。徐大国笑了笑,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缝:“我代表摄制组全体成员来的,这么大的事,少了我能成席吗?”他把书礼盒递给长征,“给孩子的,里头是几套带插画的儿童读物,希望他好好学习,向上。”
话间,院里已经挤满了人。原本打算摆两桌,这会儿院里院外已经支起了八张方桌,连路过的村民都被这热闹劲儿勾着,三三两两地往院里凑,手里或多或少都带着点东西——有的拎着一把沾着露水的青菜,有的揣着几个还温乎的土鸡蛋,还有的抱着自家种的脆瓜,瓜皮上还带着绒毛。许前进看着满院的笑脸,眼眶有点发热,冲着厨房喊:“吴老板,再加两桌!不,再加三桌!今儿咱敞开了喝,敞开了吃!”
太阳慢慢升到头顶,生态园里的蝉鸣此起彼伏,像支热闹的交响曲,混着院里的笑声、笑声,还有厨房飘出的饭菜香——红烧肉的甜腻、炖鸡的醇厚、蒸馒头的麦香,缠在一块儿往人鼻子里钻。香玲和几个妇女在厨房忙活,大铁锅里炖着的红烧肉咕嘟冒泡,油花溅在锅沿上;竹蒸笼里的馒头透着麦香,掀开盖子时腾起的白雾裹着热气;长寿面在大铁锅里翻腾,像一条条银带子。长征被一群大人围着,脸上沾着奶油,像只花脸猫,手里攥着虎子送的玩具枪,塑料枪身闪着光,笑得咯咯响,声音脆得像咬碎了冰糖。
二懒和东子在院里划拳,“五魁首”“六六顺”的喊声震得树叶沙沙响;三嫂正跟富贵姐唠着家常,手里还剥着瓜子,瓜子壳堆在桌角;徐大国先生举着相机,镜头对着满院的热闹,时不时按下快门,“咔嚓”声混在笑闹里;周美丽和香玲在帮着摆碗筷,白瓷碗碰在一起叮当作响;吴老板端着一大盆炖鸡从厨房出来,黄澄澄的鸡汤里浮着油花,香气瞬间漫了满院,他扬着嗓子喊:“开席咯——”
许前进站在院门口,看着满院的笑脸,心里突然敞亮得像被太阳晒透的麦地。这生日宴,原本只是想一家人围着桌子吃碗长寿面,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亲朋好友,连平时不太走动的邻居都揣着心意来了。他摸了摸长征的头,家伙的头发软乎乎的,又看了看院里的人——有人在给孩子递糖,有人在互相碰杯,有人在给老人夹菜——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桌上的奶油蛋糕,甜得人心里发暖,连骨头缝里都透着股子舒坦。
“吃菜吃菜!”吴老板把炖鸡往桌上一放,瓷盆和桌面碰撞出闷响,香气瞬间裹住了每个人。众人纷纷拿起筷子,竹筷碰着瓷碗叮当作响,酒杯碰撞的脆响、哄堂的笑声、含混的祝福声缠在一块儿,飘出院子,绕着生态园的树桠打了个转,又轻轻落在每个饶心里。长征举起手里的果汁杯,橙黄色的液体晃出涟漪,奶声奶气地喊:“谢谢大家!”话音刚落,满院的人都跟着笑起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每个饶脸上织出亮堂堂的光斑,暖得像揣了个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