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闻溪的动作,那名学子身子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似乎随时都想夺路而逃。
这货心理素质不行啊,她瞥了他几眼,手上的速度加快了些。
夹袍被完全打开,棉布内衬上,密密麻麻用蝇头楷写满了字,内容自不必多。
李闻溪招招手,将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学子绑了送去府署,后者连求饶都省了。
今府署的绝大多数人手都集中到府学,为本次科考忙碌着,这样被查出来作弊的学子,只得先关进大牢,等考完再。
如果王爷仁慈,愿意网开一面,他还有活着回家的可能,如果王爷想要杀一儆百,做为第一个被抓出来的学子,他死定了。
何必呢?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在社会地位这一块,也是受人尊敬的,哪怕不能再进一步,只要不馋不懒,也能找到份工作养活一家老。
如此铤而走险,连身家性命都可能得搭上,值得吗?
桌上的证物已经由衙役收缴,与这学子一起,送回府署了。
李闻溪又重新站在一旁监工,目光不时扫射向还等候排队入场的学子身上,所有人在被她视线扫过时,都不由地浑身一僵。
见识了她的本事,刚才在心里腹诽她年纪轻轻便有了官身,全靠身家背景算什么好汉的人,此时全都老实得跟鹌鹑似的。
衙役们的搜身越发严了,为了避免还有人耍聪明夹带私货,夹袍一律不得带入,被褥也被打开细查,速度比刚才要慢上不少,眼看时间都有点来不及了。
巳正便要开考,到时候还进不去的考生,那就自认倒霉吧。
排在队尾的人隐隐开始焦虑,包括不久前刚刚跑来的一个少年。
在一丛蓄须的年长考生时,他显得尤其年少,在李闻溪看来,应该是这一批考生中,年纪最的,绝对超不过二十。
他微抬着脖子,神情很是倨傲,才刚开春,远远到不了热的程度,他手上却拿着一把折扇,上好的杭绸长衫穿在他身上,如果非要找个词语来形容,大约就是沐猴而冠了吧。
句实话,这个人浑身上下透着的都是一股痞气,半点也不像读书人,李闻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眉目间与马聪还真有几分相似,血缘果然很神奇。这个年龄,这个长相,十有八九,他便是前朝最后一名连中三元的案首,廪生马斯贤了。
老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马斯贤当年的童生试不会真是砸钱砸来的吧?
第一遍关门鼓敲响时,马斯贤前面还有十余人,他神色开始不淡定了,第二遍鼓响时,还剩六人,他嘴巴蠕动,轻声着什么,等到最后一遍鼓响,只剩下他自己还没进去了。
“差大哥,能不能快点?要迟到了。”他不满地嘀咕。
“嫌晚,你怎么不知道早点来?”衙役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当在场的人都是瞎子吗?之前远远的,他们可是看着他如何慢慢悠悠地走过来,排到队尾的,彼时来得早的,已经搜完身进去了。
马斯贤没再什么,抱着自己的东西迈进了考场。
李闻溪招呼众人一起进去,只留两名衙役守在外面,关门、贴封条。
考试正式开始,考场三日内是完全封闭的,便是塌下来,也不会放任何人出去的。
其实监考挺无聊的,考生们已经按顺序坐在各自的隔间里,隔间里已经放好了答题纸和草稿纸,林泳思亲自带人张贴了考题,高声唱和完之后,剩下的便看考生自己的本事了。
李闻溪对经史子集没什么研究,仅剩于会背一些名篇,知道大概意思,因此她其实连考题都没看懂。
这一场主要考的就是经义,一共三道大题,题型就跟现代的填空、阅读理解和写作文差不多,听是三场中最简单的一场,只要四书五经读得好,基本上都能写出点什么来,就看谁将书本吃得更透,文章写得又漂亮又有内涵了。
至于第二场,则考论判诏诰表等官样文章的写作能力,第三场便是最难的时务策,只靠死记硬背的考生大概只能写出假大空的文章。
也就是,在场的这些考生,大约二百饶规模,将整个府学的前院正厅占得满满当当,最终能考中的,不超过二十个,十不存一。
就这,林泳思还,这次科考因是第一届,题目简单,录取率高呢。
???李闻溪一副黑人问号脸,你是认真的吗?
十分之一的录取率还高?她看都看不懂的题目叫简单?
“致下之民,聚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
“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
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
抱歉,她是个绝望的文盲!
题目看不懂,出又出不去,她能干什么?只能一圈又一圈在考生的周围转悠,以消化消化有些噎得慌的水煮蛋。
马斯贤是个倒霉蛋,他的号房正好在茅厕的隔壁,那味道简直了,全场二百来号人,茅厕只有两个,来来去去跟菜市场似的,想不受干扰都不可能。
他白着张脸,一只手用袖子掩住口鼻,另一只手不停地奋笔疾书,已经写满两大张草稿纸了。
李闻溪挑了挑眉,她大约是犯了以貌取饶错误了。
这人也许是被家里人惯得有些不知高地厚,但是学问方面,许是有真才实学的。
没看见许多比他年长的人还在抓耳挠腮,冥思苦想嘛,半也写不出来一个字,更有甚者,已经放下笔,开始拿出陶罐来煲粥了。
一场考试三,考生只能吃自己带的干粮,愿意浪费时间煮饭也可以,别把号房点了就行,不然哪怕是着火,考场大门都不会开的。
她走了两圈,已经大致知道这些考生的实力了,如马斯贤这等优等生,填空题信手拈来,两个时辰已经基本上写得差不多了。
差一点的,也信心满满地写完了一两道,盯着外面挂的考题,着手写简答了。
再差一点的,则在草稿纸上涂涂抹抹,有些拿不定主意。
剩下的则似乎就是想来凑个数,有几个东张西望的,被李闻溪严厉地瞪了回去,低下头不敢造次。
最过份的那一批,不学无术,要么开始做饭煮茶,要么已经躺平休息了。
一间考场,汇聚了人生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