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考场的三有多漫长?漫长到李闻溪已经开始有些害怕剩余的两场了。在薛丛理过来又提醒了她一句,再过一个月还有会试,需要连考九时,她真的想哭。
终于,考试结束的锣声响起时,她仿若耳闻仙乐,盯着衙役将试卷收好,盯着考生出场,剩下的事便与她无关,她撒丫子往家跑,必须痛痛快快沐浴更衣,再吃顿大餐犒劳犒劳自己。
三又三,三再三,等到三场考试全部结束,再次走出考场时,无论是他们这些监考人员,还是考生,都跟刚出黑山老妖的洞穴一般,全身精气神已经被消耗殆尽。
她无比庆幸,之后的糊名、誊抄试卷和判卷工作概与她无关,做个绝望的文盲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像这样的工作,林泳思会毫不犹豫地放过自己。
啊哈,上官与一群老学究一起被关起来阅卷了,淮安府署里,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从上到下,所有工作人员都以各自的方式消极怠工,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
李闻溪来了个直接的,每日点卯都直接不到。
曹令柯在淮水上游监工修水利,黄逡公干外出去苏州府提人犯了,没有谁比她官还大。
权利不用,过期作废。她每日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一日三餐直接变成了一日两餐,薛丛理拿她没办法,自家公主,自家宠着呗,他只得也跟着翘会儿班,下午早点回来做饭。
唯一每日恢复上课、必须得早起的人,变成了薛衔。再爱上学,孩子性都是喜欢睡觉的,薛衔的森森怨念越堆越多,直到连着六没吃到热饭,他终于忍不住了。
“爹爹,九哥是不是你的私生子?我是不是你捡来的啊?”他捧着已经凉透的米饭、明显剩下的两份半盘菜,哀怨地问。
头上立刻吃了个爆栗:“你瞎袄什么?”子诶,放在前朝,你这句话可算大不敬,乃十恶不赦的大罪啊喂!
“那为何九哥睡懒觉,你朝食都做得晚了,让我去街上自己买着吃,九哥吃两顿饭,你便将暮食时间提前,你们吃新做的,给我留剩饭。爹爹,你偏心太过了。”薛衔委屈巴巴。
“放在几个月前,别这凉聊大米饭,馊聊你都吃不上!现在还挑剔上了!爱吃不吃!不吃我收拾了!”
李闻溪放下看了一半的游记,从卧室里走出来,向薛衔道歉:“莫哭啊,都是九哥的错,咱们不吃这剩饭,现在就让舅父给你做新的,荠菜炒鸡子,如何?”
薛衔不好意思地抹掉腮边挂着的泪珠:“不用了,九哥,这大米饭香得很,不能浪费,我吃。”他大口地夹着菜扒着饭,吃得狼吞虎咽的。
“慢点,别急。”李闻溪倒了杯热茶给他,坐在了饭桌边,也拉着薛丛理坐下,陪着他吃饭。
“以后暮食我们一家还是一起吃,再不会叫衔儿一个人了,好不好?”她摸了摸这孩子的头,明白他不是因为一碗凉饭才闹脾气的。
他们家一向一起吃暮食的,桌上摆着的是山珍海味也好,粗茶淡饭也罢,大家白各自忙碌,晚上才能聚在一起话,聊聊自己一经历的事,也是彼此之间增进感情的最佳方式。
薛衔这是觉得孤独了,薛丛理粗枝大叶看不明白,她也大意了,好在现下明白还不晚。
“爹爹,本次乡试的试题,你还记得吗?”薛衔口口吃着饭,眼睛亮晶晶地问。
“你问这干嘛?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秀才都考不上。”薛丛理毫不留情地打击亲儿子。
“是贾先生,他最近一直在打听乡试的考题,是想要来看看难度,为会试做准备。”
此次乡试试题,听乃王爷亲自执笔,如果会试也是他出的,至少风格上会有些类似,难易程度差别应该不会太大。
“哦,那我誊写下来,你拿给先生看吧。”乡试已经考完了,这些题目便没有保密的必要,想来很多人已经找各种渠道搞到了真题。
“嗯,谢谢爹爹。”
薛衔第二带着试题欢欢喜喜去上学了,却没有像平时一样,上满整的课,中午时分便提前回了家。
李闻溪昨日看游记看上了瘾,点着蜡烛看到半夜才睡,午时未起,便被开门声惊醒了。
这个点可不该有人进出才是!她迅速起身穿衣,还没来得及将脸涂黑,便听到了薛衔的声音:“九哥,你在家吗?”
“今儿怎的这么早回来了?”
“先生他不舒服,下午便不用去了。”薛衔放下书包,有些不高兴。
“能放假你还不高兴啊?九哥带你上街逛逛可好?你这身衣裳有些短了。”十岁的孩子,个子渐长,去岁秋才裁的新衣,如今已经有些不合身了。
“先生是看了我给他的考题,才突然推身体不适的,他黑着脸打发了我。九哥,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才惹得先生不高兴?”
“你呀,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呢?你给先生的考题都是真的,即便先生看了觉得难,心情不好,也不是你的错啊。”
孩子还是很好哄的,李闻溪带着他出门,吃了好吃的茶点,又买了新的成衣和文房四宝,他一路上捧着回去,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跟个麻雀似的。
薛丛理今回来得依然很早,还大亮呢,三个人难得聚在一起,自然得吃顿好了。
日子就在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中不知不觉过了大半个月,转眼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榜单原定是贴在府署门口的告示栏里的,晨钟刚刚响过,便有不少参加了本次科考的考生或其家属、仆从等在了府署门口,翘首以盼榜单出炉。
辰时三刻,两名身系红绸的衙役拿着红榜走出府署大门,周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都紧盯着他们的动作。
等到榜单贴好,所有人几乎是一拥而上,将告示栏挤得水泄不通,时不时有人传出一声惊呼“中了!中了!”更多的则是看完榜单后,失魂落魄地从人群中出来,有的长叹一声,有的掩面而泣。
中榜人数仅有二十余人,自然几家欢喜几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