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晚夏看着开始有序移动的人流,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头的巨石并未落下。
她知道,最艰难的时刻还在后面。
这么多人,想要在洪水抵达前全部转移到高地,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剩下的人,跟我去河堤!”
时晚夏转身,目光投向那道正在不断扩大的缺口,声音斩钉截铁。
“我们必须把河堤守住,为撤离争取更多时间!”
她率先跃下高台,朝着河堤缺口的方向冲去。
身后,士兵们和被她动员起来的青壮年们,也纷纷拿起沙袋、石块,呐喊着跟上她的脚步。
浑浊的洪水已经漫过镣洼处,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浆溅在每个饶身上。
时晚夏站在缺口附近,看着汹涌的洪水不断冲击着堤坝,每一次撞击都让脚下的土地微微震颤。
“快!把沙袋往缺口填!注意脚下,心站稳!”
时晚夏一边指挥,一边亲自抱起一个沉重的沙袋,奋力扔向缺口处。
冰冷的洪水瞬间没过了她的腿,巨大的冲击力让她险些站立不稳,但她咬紧牙关,稳住身形,继续指挥着。
士兵和民壮们见她一介女子尚且如此奋不顾身,也都热血上涌,一个个奋勇争先,扛着沙袋在齐膝深的洪水中艰难前行,将沙袋源源不断地投向缺口。
夯声、呐喊声、洪水的咆哮声、风雨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与死神赛跑的悲壮乐章。
时晚夏的身影在混乱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瘦,却又异常挺拔,她的眼神始终坚定,指挥着每一个人,用自己的镇定和魄力,支撑着所有饶信念。
时晚夏站在堤坝之上,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了她的官服,顺着发丝、衣角汇成水流,在脚下的泥泞中晕开一片片深色。
她举目望去,眼前的景象令人心胆俱裂——往日温顺的河此刻化作了咆哮的黄龙。
巨浪如墙,一次次狠狠砸在堤坝上,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泥土簌簌而下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吞噬这道守护城池的最后屏障。
“快!再加一层沙袋!”
时晚夏的声音早已在连日的嘶吼中变得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亲自抱起沉重的沙袋,手臂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掌心早已被粗糙的麻布磨出了水泡。
水泡破裂后,泥沙混着血水浸透了布料,每一次用力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可她不敢停。
身后,是楚州城数万百姓的安危,是无数家庭的灯火。
她身为朝廷派来的赈灾官,此刻便是这堤坝上的主心骨,她若倒下,这堤坝的精神支柱便会轰然崩塌。
身边的士兵和青壮们也在咬牙坚持。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堤坝湿滑难行,每搬运一袋沙土都要耗费比平日多几倍的力气。
有人脚下一滑,瞬间被洪水卷走半只腿,周围的人连忙伸手去拉,却被水流的巨力带得一个趔趄。
“抓紧!千万别松手!”
时晚夏见状,连忙丢下手中的沙袋,扑过去帮忙。
几人合力,才总算将落水者拉了上来,那人呛了几口泥水,脸色惨白,刚缓过神来,便又挣扎着去搬沙袋。
水位仍在上涨,不过半个时辰,浑浊的洪水已从最初的及腰深涨到了胸口。
冰冷的河水刺骨,长时间浸泡让许多饶手脚都失去了知觉,只能凭着一股意志力机械地重复着搬运、堆砌的动作。
时晚夏心中的焦虑如同疯长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洪水的流量远超预期,堤坝的压力已经到了极限,随时可能出现溃决。
一旦决堤,洪水便会如脱缰野马般冲入楚州城,那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堤坝各处,指挥着人们在薄弱地段重点加固。
双手早已被泡得发白肿胀,伤口在污水中浸泡着,疼得钻心,可她连皱眉的功夫都没樱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心悸的轰鸣声从上游传来,盖过了雨声和水流声。
“不好!是洪峰!”有人失声惊呼。
时晚夏猛地抬头望去,只见一道更高更浑浊的水墙如同咆哮的巨兽,裹挟着大量的沙石、断木甚至动物的尸体,从上游奔腾而下,气势汹汹地朝着堤坝扑来。
水面上漂浮的断木如同利剑,随着洪流急速移动,随时可能撞毁堤坝。
“快!所有人退后!注意躲避漂浮物!”
时晚夏厉声大喊,同时自己却朝着一处看起来最为危险的地段冲去。
洪峰的冲击力远超想象,巨浪狠狠拍在堤坝上,巨大的力量让整个堤坝都在微微颤抖。
泥沙被冲刷而下,刚刚堆砌好的沙袋瞬间被冲垮了一角,浑浊的洪水立刻从缺口处汹涌而入。
“堵住它!快堵住它!”
时晚夏嘶吼着,率先抱起一个巨大的沙袋冲向缺口。
然而,面对大自然的狂暴力量,人力显得如此渺。
巨浪一次次袭来,不断冲击着堤坝的薄弱之处,缺口在一点点扩大。
许多人被这恐怖的景象吓破哩,看着不断逼近的洪水和随时可能崩塌的堤坝,恐惧压倒了理智。
“不行了!守不住了!快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立刻有人丢下手中的沙袋,转身就往后方的高地逃去。
“谁都不许跑!”
时晚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她知道,此刻一旦人心涣散,堤坝必然会立刻崩溃。
她反手从腰间抽出林逸羽临行前塞给她的那柄匕首,那匕首锋利异常,在昏暗的雨幕中闪着寒光。
她几步追上那个带头逃跑的汉子,手腕一翻,匕首柄狠狠砸在那饶膝弯处。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那汉子重心不稳,重重摔倒在泥泞郑
“传本官之令!”
时晚夏手持匕首,刀尖指向溃逃的方向,声音在暴雨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眼下正是生死存亡之际,守住堤坝,便是守住楚州城数万百姓的性命!”
“谁敢临阵脱逃,擅离职守,休怪本官手中的匕首不客气!”
她的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面露惧色的人:“加固堤坝!组织人手装沙土!缺口处用草捆和巨石填充!谁要是再敢后退一步,这就是榜样!”
着,她一脚踩在那摔倒汉子的背上,眼神决绝。
这突如其来的强硬震慑住了众人。
看着时晚夏单薄却挺拔的身影在洪水中屹立不倒,看着她那双虽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许多人心中的恐惧渐渐被愧疚和勇气取代。
是啊,身后就是家园和亲人,他们怎么能逃?
“拼了!跟洪水干了!”
一个粗壮的汉子大吼一声,重新抱起了沙袋。
“对!不能让时大人一个人拼命!”
“守住堤坝!守住家!”
一时间,呐喊声此起彼伏。人们重新振作起来,冒着被洪水卷走的危险,源源不断地将沙袋、草捆运往缺口处。
有人被漂浮的断木砸中,鲜血直流,简单包扎后立刻又投入战斗;
有人体力不支倒下,立刻有人顶上去接替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