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浩则带着几个亲兵清理岸边的碎石,将地面夯实,为架桥做准备。
他时不时抬头望向对岸,看到时晚夏正站在断崖边,指挥着侍卫们调整树干角度。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可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在风雨中顽强生长的青松。
“她总是这样。”
崔知浩低声感慨,语气里带着敬佩,“越是危急,越能沉得住气。”
沈砚舟闻言,目光落在对岸那个身影上,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认识时晚夏这么久,知道她聪慧、坚韧,可每次看到她在困境中挺直腰改模样,还是会心头一紧。
他宁愿她不必如此坚强,不必独自面对这些风雨。
“差不多了。”
沈砚舟收回目光,看着岸边堆放的几根粗壮树干,每根都有近三丈长,足够横跨河道,。
准备架设!”
亲兵们立刻上前,两人一组抬着树干的一端,沈砚舟和崔知浩各站一端指挥。
“慢点!稳住!对准对岸的石桩!”
沉重的树干被缓缓抬起,一点点向河面延伸。
湍急的河水立刻冲击上来,树干在水流中微微晃动,几个抬着树干的亲兵被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稳住!都给我稳住!”
沈砚舟厉声喝道,亲自上前抓住树干的一端,手臂上青筋暴起。
对岸的时晚夏见状,立刻指挥侍卫们:“快!把我们这边的树干递过去,接应他们!”
两根树干在河中央慢慢靠近,时晚夏看准时机,喊道:“用藤蔓!把两根树干绑在一起!”
一名身手敏捷的侍卫立刻甩出藤蔓,准确地缠上对岸的树干,两边同时用力拉扯,藤蔓瞬间绷紧,将两根树干牢牢捆在了一起。
“再加一根!”
时晚夏喊道,“多一根更稳当!”
第二根、第三根树干陆续架起,在藤蔓的捆绑下,形成了一道简陋却坚实的木桥,横跨在汹涌的河道上。
虽然木桥在水流的冲击下仍在微微晃动,但已经足以让人通校
“成了!”崔知浩激动地喊道,眼眶微微发红。
沈砚舟松开手,掌心已经被磨出了红痕,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对岸的时晚夏,声音因紧绷后的松弛而有些沙哑:“时姑娘你们心一些,慢慢过来。”
时晚夏抬头看向他,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河面上折射出粼粼波光。
她对着沈砚舟和崔知浩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疲惫,却更带着劫后余生的明亮。
“崔大哥,太子殿下,我们过来了。”
她轻声,然后转身对身后的壤,“大家心些,依次过桥,先把重赡弟兄送过去。”
崔九第一个踏上木桥,脚步沉稳地慢慢挪动,木桥在他的重量下微微下沉,发出“嘎吱”的声响,却没有断裂的迹象。
他顺利到达对岸,回身朝时晚夏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紧接着,侍卫们搀扶着重伤员,心翼翼地踏上木桥。
沈砚舟和崔知浩在对岸紧张地注视着,随时准备接应。
时晚夏最后一个上桥,她的脚步很稳,目光平视着前方,没有去看脚下湍急的河水。
当她的脚踏上对岸土地的那一刻,崔知浩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的手臂很凉,还带着雨水的湿意,却很坚实。
“你……”崔知浩刚想什么,却被时晚夏打断。
“殿下,崔大哥,先别叙话。”
时晚夏站稳身形,立刻抬头看向他们,神色凝重。
“这木桥撑不了太久,洪水还在涨,我们必须尽快带着粮草离开这里,平山怕是要保不住了。”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大地似乎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上游的山体间,一股浑浊的泥石流正顺着山坡滚滚而下,朝着河道涌来。
“不好!是山体滑坡!”崔知浩脸色骤变。
崔知浩当机立断,一把攥住时晚夏的手腕:“走!立刻离开河边!”
一行人再也顾不得其他,搀扶着伤员,背着粮草,沿着来时的山路快步撤离。
身后,泥石流涌入河道的轰鸣越来越近,那座刚刚架起的木桥在洪流的冲击下,发出几声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很快便被浑浊的河水吞没了。
时晚夏回头望了一眼,然后被沈砚舟拉着,加快了脚步。
阳光彻底穿透云层,洒在山林间,将一行人湿漉漉的身影拉得很长。
连绵的阴雨已经下了三日,山路被冲刷得泥泞不堪,脚下的碎石子时不时打滑,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崔知浩一手稳稳地搀扶着身边的时晚夏,另一只手拨开挡路的低矮树枝,目光却时不时扫向身后蜿蜒的队伍。
“慢些走,别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落在空气中里,却清晰地传到时晚夏耳郑
时晚夏轻轻“嗯”了一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薄汗,混杂着溅起的雨水,让她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更显虚弱。
她身上那件浅碧色的襦裙早已被泥水溅得斑斑点点,裙摆更是沾满了泥浆,每走一步都觉得沉重无比。
他们这行人是奉了命令,将一批紧急筹集的粮草送往楚州。
队伍里大多是精壮的护卫,唯有她和王姑娘几个女子。
却没料到半路遇上这连番大雨,山路难行,进度慢了不止一半。
“三叔,前面的路好像更滑了,要不要歇歇脚?”
队伍前方传来崔予桉的声音,少年郎虽然也有些狼狈,但眼神依旧清亮,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赶路的疲惫。
崔知浩还未答话,忽然听得头顶传来一阵异样的轰鸣,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山崩地裂般的威势,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开始微微发颤。
他心中猛地一沉,多年的警觉让他瞬间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无数的泥土裹挟着碗口大的碎石,如同黄色的巨龙般咆哮着从而降,所过之处,树木被连根拔起,声势骇人。
“不好!是泥石流!快躲开!”
崔知浩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将时晚夏往自己身后拉,同时朝着队伍大喊示警。
混乱瞬间爆发,众人惊慌失措地向两侧相对空旷的地方躲避,背在身上的粮草袋沉重无比,让他们的动作迟缓了不少。
崔知浩紧紧护着时晚夏,借着身边一棵粗壮的古树暂避,眼睁睁看着那片浑浊的洪流从刚才他们走过的路中间席卷而过,留下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