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阮芳先拿起筷子，夹了块饼递到陈默碗里。他连忙低下头，滚烫的饼烫得他舌尖发麻，却舍不得吐出来，含糊地了句“好吃”，惹得阮芳笑出了声。
窗外的色彻底暗透了，路灯的光透过纱窗漫进来，在桌上投下淡淡的光斑。两人没太多话，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和偶尔的几句“汤再喝点？”“这块饼焦得正好”。陈默吃得格外认真，连碗底最后一滴汤都舔得干干净净，抬头时撞见阮芳正看着他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光，他忽然觉得，这简单的一餐，比他吃过的所有宴席都要香甜。
正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炸响，像根突兀的针，刺破了厨房里暖融融的空气。
陈默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磕在碗边，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慌忙在口袋里摸索。铃声还在固执地响着，是那种最原始的电子提示音，在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先接吧。”阮芳放下汤勺，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陈默接过来胡乱擦了擦手，划开屏幕时指尖都带着点不稳。他起身走到露台门口，背对着厨房压低声音：“喂？”电话那头不知了些什么，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眉头渐渐拧成个疙瘩，“……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挂羚话，他转身时脸上还带着没散的歉意，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映得他下颌线有些紧绷：“抱歉，有点急事得先走。”
阮芳正收拾着碗筷，闻言抬头看他，灯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片浅浅的阴影：“这么急？饭还没吃完呢。”
“嗯，家里那边出零状况。”陈默的声音有点沉，他快步走到桌边拿起外套，目光扫过桌上剩下的半盘葱油饼，喉结动了动，“今……谢谢你的饭，很好吃。”
完他几乎是逃似的拉开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脚步声很快就远了。阮芳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汤碗，伸手碰了碰，指尖传来温温的暖意，只是那铃声留下的空落感，像颗石子投进水里，漾开圈圈淡淡的涟漪。
陈默匆匆走了，阮芳继续收拾桌子上的餐具，她拿起桌上的空盘，指尖划过残留着菜渍的边缘。瓷碗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散开，她叠起筷子时，忽然瞥见桌角那半杯没喝完的茶——是自己出于礼貌给是陈默递过去的清茶，叶片还浮在水面打转。
她顿了顿，还是伸手端起杯子，将茶水倒进水池。水流哗哗地冲过瓷壁，像是要把刚才那阵匆忙的脚步声，也一并冲进下水道里。
再陈默这边匆匆忙忙下楼，他打车去了医院。他急匆匆跑到急诊室门口就发现了坐在急诊室门口椅子上哭哭啼啼的妻子。
林薇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抓着陈默胳膊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断断续续的字句混着呜咽从喉咙里挤出来：“不是爸……是建军……他……他晚上喝了酒开车……撞上路边的石墩子了……交警刚打电话来，人已经送这儿抢救了……”
“建军？”陈默眉头猛地拧成一团，舅子那股爱逞强的性子他早有耳闻，劝过多少次喝酒别碰车，总当耳旁风。他扶着林薇往起站，她腿一软又要往下滑，眼泪糊了满脸：“我接到电话时腿都软了……交警车撞得稀碎，不知道人……”话没完就被自己的哭声堵回去。
陈默深吸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掏出手机想给岳母打个电话，指尖却有些发颤。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家属的啜泣声，显得格外压抑。他拍着林薇的背，声音尽量平稳：“先别急，抢救着呢，会没事的。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护士站问问情况。”
刚转身，就见抢救室的红灯突然灭了，一个护士匆匆走出来换输液瓶，陈默赶紧迎上去：“护士，里面抢救的林建军，情况怎么样？”护士脚步没停，只匆匆回了句：“还在输血，颅内有出血，医生正在处理，家属在外面等着吧。”
林薇在后面“哇”地一声哭出来，陈默回头看她瘫坐在长椅上，双手捂着脸，那副绝望的样子像块石头压在他心上。他走回去蹲在她面前，看着她湿透的衣领，忽然想起上次家庭聚餐，舅子还举着酒杯“我酒量好，开车稳当”，当时林薇还抢过他的杯子，现在想来，竟是一语成谶。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点微光，陈默望着抢救室紧闭的门，只觉得这夜里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凉得人骨头疼。
时钟像是被钉住了一样，秒针每挪动一下都显得格外费力，那“滴答”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反复回荡，敲得人心里发紧。明明才过去不到两个时，却漫长得像一个没有尽头的黑夜，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拉扯着神经，手心的冷汗濡湿了衣角，连呼吸都带着心翼翼的沉重。
抢救室门口那盏刺眼的红灯，不知疲倦地亮着，映得人眼底发慌。陈默数着地砖的纹路，一遍又一遍地来回踱步，脚步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可再快的步子也追不上心里蔓延的焦灼。
就在神经快要绷断的瞬间，“吱呀”一声，抢救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了。刺眼的白光顺着门缝涌出来，医护人员推着病床走了出来，林建军躺在上面，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身上还盖着蓝白条纹的被子，输液管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护士摘下口罩，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声音带着刚从抢救室出来的疲惫，却异常清晰：“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情况还不稳定，现在要转去IcU进一步观察。”
她一边着，一边示意推床的护工放慢速度，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IcU是重症监护室，家属不能陪床，每只有半时探视时间，具体时间会有人通知你们。”
林薇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发颤：“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先去办理手续吧，”护士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服务台，“填一下知情同意书，留下紧急联系方式。IcU里有专门的医护团队盯着，你们别太急，保持电话畅通就好。”
推床的轮子在地面摩擦出轻微的声响，护士侧身让开通道，又补了句：“病人刚抢救完，很虚弱，探视时别大声话，也别停留太久，让他多休息。”
两茹点头，望着病床被缓缓推向走廊另一头那扇写着“IcU”的厚重铁门，脚步像被钉在原地，直到门“咔嗒”一声关上，才猛地回过神，相携着朝服务台走去。
护士站的值班人员抬起头，手里捏着登记本，笔尖在纸页上悬着：“你们和林建军什么关系？登记一下。”
林薇的声音还带着没散的哽咽，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声应道：“我是他姐姐，林薇。”她顿了顿，又侧过脸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补充道，“这是他姐夫。”
护士笔尖一顿，抬眼时眉头微蹙，目光在登记本上的“姐姐”二字上停了停，又抬起来看向林薇：“林建军的直系亲属呢？像父母或者配偶这类。IcU的一些治疗方案和签字手续，按规定需要直系亲属在场。”
林薇的脸色倏地白了几分，捏着衣角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裹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爸妈年纪大了，现在都还不知道情况，……他还没有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