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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小说 > N次元 > 朔漠月 > 第五十章 再见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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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他又踱步到拓跋濬的床前,拓跋濬阻拦不及,被他一眼瞥见了床上的寝衣。秋仁一把揪起那一长一短的袖子,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你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品味?”

拓跋濬没好气地从他手里夺回寝衣搁在床上,唰地放下床帘严严实实遮住,道:“阿依做的。”

秋仁的笑声戛然而止,回头目光复杂地盯着拓跋濬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嘴角抽动了一下,憋出一句:“你们……这情趣……可真够别致的……”

拓跋濬不敢让他再到处乱看,拉他去桌边坐下。

尉迟秋仁一眼瞅见桌上放的酒壶,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斟满一杯,浅尝一口,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是雪馥白!还是你惦记着我。”

拓跋濬陪他饮了一杯,道:“难为你为了见我还得装病。”

尉迟秋仁给两人杯中都续上酒,晃着脑袋道:“可不是?这可真难为死我了。我想着若真和你在朝堂上见面,依着礼数,你还得向我叩拜。老爷,我脸皮虽然厚,但也实在消受不起。可要直接不见,又好像我们于阗国轻慢了你们大魏,咱们两边朝堂上的那些老家伙们非得叽叽歪歪半,搞不好最后还能为这事打一架。想来想去,还是明面上装病,私下悄悄来找你幽会,最为妥当。”

“幽会……”拓跋濬失笑摇了摇头。“你都做了国主,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没正形的样子?”

尉迟秋仁嘿嘿一笑,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紧锁着拓跋濬,迟迟没有移开,盯得拓跋濬心里有些发毛,防备地向后仰了仰身子:“你干嘛?”

“我可太想你了。”秋仁的目光依旧胶着在拓跋濬的身上。

拓跋濬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你又犯什么病了?”

“我真的!”秋仁虽然仍然在笑,但笑意中已褪去了嬉笑玩闹,只余下从前极少能在他眼中看到的真诚:“现在虽然终于完成了我的夙愿,夺回了王位,当上了国主,但却时常想念在平城的那些日子。那时候有你,有致远,跟你们在一起的那些年,原来竟是我这一生中最畅快的时光。”

拓跋濬有些动容,他回望着秋仁,问:“做了国主……不快活吗?”

秋仁收回目光,轻笑着摇了摇头:“也快活,但……不一样。做了国主,手刃了仇人、为父母亲人报了仇、总算对得起自己那些年吃的苦;如今在国中唯我独尊,坐在王座上,俯视着那些昔日视我为弃子的朝臣们匍匐在我脚下,唯我之命是从,自然是痛快的。但……我现在有忠臣,有良将,有宠妃……对了,我也有儿子了,十日前刚刚出生,还没来得及写信告诉你们……”他的脸上漾出一抹真切的幸福,但拓跋濬还没来得及出恭喜的话,他眼中的那点光芒便又迅速黯淡了下去,“但我……没有朋友了。”

秋仁难得正经的话,却仿佛一把细针,根根分明地戳进了拓跋濬的心里。他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停了片刻,饮尽了杯中酒。

两人都不再话,只是一杯一杯地饮酒。又过了许久,秋仁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融进夜色里:“致远……找到了。”

拓跋濬手中酒杯应声跌落,清脆地碎裂一地。他仿若未见,眼睛死死地盯向秋仁,目光中带着一丝渺茫的希冀。然而秋仁却避开了他的视线,痛苦地低下头,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虽然理智早已告诉拓跋濬,万致远在沙漠里失踪了那么久,能够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他内心也已渐渐接受致远逝去的事实。甚至在中元节的祭祀时,他还为他设了灵位。但在此刻,他心底那深埋的、不愿熄灭的希望之火,仍是猛烈地跳跃了一下,渴盼着奇迹的发生。而秋仁的沉默与摇头,终于彻底浇灭了他心底那最后一点固执的侥幸,滋啦一声过后,冰凉彻骨。

“今年入秋开始,致远失踪的那片沙漠就一直在刮风,整整刮了两个月,好几座大的沙丘都发生了移位,这才露出帘时被流沙深埋的那一行人。”

拓跋濬强抑心中翻涌的悲恸,声音抑制不住地微颤:“你确定……”在沙漠中掩埋了一年的尸体,虽然不会腐烂,但也必是面目全非。他仍在做最后的挣扎,或许秋仁认错了。

“我亲手给他收殓的遗体。”当他第一眼看到致远的遗体时,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已化为干瘪枯僵的干尸。他在他的遗体前几度哭到晕厥,缓了好多才能强撑着为他收殓落葬。他很庆幸拓跋濬不用面对那样的画面,便跳过了那些部分,只挑了些平和些的内容,道:“他身上的衣服……就是我最后见他时穿的那件……他……身中数十箭……”他喉头剧烈滚动,几度哽咽失声。“他身上的包袱里……还有我送给他的伤药……还迎…”他从袖中珍而重之地拿出两样东西。

第一件,是一本裹着绢布的奏本。“这是成周公为河西王谋逆一案上奏的奏本,里面还附有证人证言,可以证明河西王未曾谋反。”他将奏本轻放在桌上,道:“奏本上提到的那些证人,现在应该都被拓跋余清除得差不多了,所以这里的证词,应该是唯一能证明当时真相的东西了。”

第二件,是一个木海尉迟秋仁在手中略停留了片刻,递给拓跋濬。

拓跋濬伸手接过。这木盒许是在沙中埋藏太久,早已不见一丝木质的光泽,枯朽如骨,布满裂痕。盒面依稀可辨曾有精细的雕饰,但也尽数模糊了。他颤抖着手打开盒盖,盒中却安然躺着一枚月牙形的象牙挂坠,挂坠与链子浑然一体,是由同一根象牙精雕而成。拓跋濬心中剧震,隐隐有些预感,但又不敢确定,抬眼望向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