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霜找了处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刚一坐在长凳上,骆骆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坐到她的身边,还特意往她的方向挪了挪。
等人坐满了,戏也要开场了,主角和配角都已换好了服饰,在下面候场,台上只看见一个拉弦的。
阿霜记得从前看戏时是很热闹的,器乐不止拉弦,还有京胡、曲笛、锣鼓之类,怎么现在这里只有一个拉弦的了。
的确,上面整改了之后,不仅改了名字,还缩减了规模,现在比不了以前。
戏开场后,一女一男徐徐唱出声来,阿霜没看见顾月,加上台上的人唱得中规中矩,她听了两场就想走了,但听今晚顾月会来,勉强按捺住了性子。
好几场后,顾月才千呼万唤始出来。
一般的样板戏都有一个固定的套子,动作夸张,表情丰富,顾月演的这场《杜鹃》很不一样。
杜鹃是由民歌改编的,内容有限,因而呈现出来更加含蓄,且曲调柔和,气质深沉。
阿霜目不转睛地看台上的人演戏,她难得地被吸引了,有本事的人无论演什么戏都好看。
顾月不愧是当地的名旦,演得十分生动,一些平平无奇的地方也能演出动人之处。
他就是杜鹃。
阿霜被氛围感染到了,等顾月下场离去了,她心中仍残留着些许哀伤。
知道顾月今晚不会再演了,坐了一会后,阿霜站起来,离开位置,走向旁边打算散散心,骆骆紧随其后。
是广场,其实是村子中央一块大的平地,旁边有很多草垛,阿霜在月光下徜徉,忽然听到些异样的声响。
她对着骆骆嘘了一声,让他跟着自己,别弄出动静。
待走近了,她才发现草堆里原来有两个人,正挨在一起,原来是情人借着看戏私会,阿霜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骆骆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阿霜要牵他走,他直接跳了起来,像是烫着了一样。
骆骆第一次撞见这样的事,他魂不守舍地跟在阿霜身后回了家。
阿霜心里其实也不似面上那样淡定,她见了那样的情景,心中生出好奇,等进了房间,她问骆骆,“你刚刚也看见了?”
刚刚遇见的人两人都认识,同是一个村里的,出工时见过几回。
骆骆点头,脸上有些红,添了一分动饶味道,此时骆洛已经十七岁了,不似之前的干瘦模样,阿霜突然很想看看骆骆,看他是不是也跟刚刚看到的人一样。
骆骆是不会拒绝她的。
“我想看看你。”她对骆骆。
她上前一步,而骆骆低着头跑到桌前,拿起一张纸写下一行字,递给她。
上面写着,“你要对我负责。”
他的身子不能随便给别人。
阿霜点头,“你是祖母给我养的童养夫,我自然会负责的。”
骆骆这才满意地走近了,眸中满是喜悦,阿霜撩起他的衣襟,指尖微凉,骆洛的身子颤着,眼看着阿霜即将更进一步,他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阿霜却生生止住了,她抽回了手,“我不能这样做。”
某一瞬间,她竟想到了顾月的脸。
骆骆不依,大着胆子要拉她的手,阿霜躲过,她忍不住想,如果有条件的话,她不会留在这里,也不该和一个自家收养的哑巴结婚。
骆骆除了长得好看,听话之外,就没有什么优点了。
再怎么差,她也该配城里的公子才是。
她有个同学,停学之后偶然在街上见过,来往过几次,那人对她有意,且住在家属大院里,在大院旁边的厂里上班。
虽然年纪,不能成婚,但可以订婚,不过他的母亲因为她的户口在队里,他的户口在城里,而不肯答应。
阿霜若是哄一哄,是能诱着他私奔的,但他母亲不肯点头,私奔了又有什么用,她原本是指望他的母亲给自己安排一个工作的。
阿霜素来是个受不了委屈的,听了一次冷言冷语,索性不忍了,彻底与那人断绝了来往。
后来,她听他的母亲调走了,他也跟着一并走了。
即使和城里同学的事黄了,阿霜仍旧不觉得骆骆配得上她。
骆骆不知道阿霜为什么又不想要了,自从被收养,他就一直追在阿霜身后,虽然阿霜没怎么理过他,但骆骆一直乐此不疲。
只要他够努力,阿霜就会回头看他的。
祖母让自己搬去她屋里的那,他只觉得晕乎乎的,被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了,如做了美梦一般。
他知道,如果不是祖母撮合,他绝无可能和她在一起,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知道阿霜渐渐对他多了些喜欢。
她现在拒绝,是不喜欢他了,想把他踢开吗?
如果阿霜不想要他,他是没有拒绝的可能的。
骆骆的脑子很乱,他以为是自己之前要她负责的话让她生气了,连忙乞求着看向她,同时解着扣子。
阿霜想看,就让她看好了。
阿霜拦住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骆的脸色一下就灰败了下来,他啊了好几声,掉出泪来。
他就该在阿霜看了之后再让她负责。
骆骆的模样实在可怜,阿霜心有不忍,上前抱住了他,骆骆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他的心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分开的时候,骆骆迅速地亲了一下阿霜的脸,然而跑远了,阿霜捂着脸,有些愣神。
她知道骆骆喜欢自己,也未必对骆骆没有一丝情意。
但骆骆太傻,阿霜知道,他会一直站在原地等着自己,无论她走了多远,只要回头,骆骆就会在原地站着。
因而她可以随时随地地抛弃他,去选别人,而无需担心彻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