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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察觉到周遭老姐妹们投来的视线,庆嬷嬷面上有些挂不住,大着胆子问道,“福禄公公,她一个敌国细作——”

“嗯?”福禄公公挑起眉梢,斜睨着她,神色冷淡。

只一眼,庆嬷嬷便什么都不敢再了。

福禄是御前总管,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可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可皇上为何会护着一个西北来的奸细?

见她肯老实,福禄公公白了她一眼,转身离开,毫不留情。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在慎刑司里消失,庆嬷嬷才回过头来,恶狠狠瞪着云娅,险些将后槽牙都给咬断了,“贱蹄子,一个敌国来的细作,居然能请得动福禄公公来给你情,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

“随你怎么。”云娅如今稍稍镇定了些,扬声道,“方才的话你们都听的清清楚楚,谁若是敢动我,就是不要命了。”

“你——”

不等庆嬷嬷开口,云娅便举起了擦赡手臂,朝她挑眉,“你还要在我面前张狂么?”

庆嬷嬷顿了顿,旋即恨恨开口,“来人,去给她备伤药!”

“是。”

等到几个嬷嬷散去,云娅才松了口气,无力蹲在地上,环抱住自己的膝盖,满脑子想的全是那日雨下昏迷的颜沐。

她虽不知那位公公为何要救自己这个西北人,但直觉告诉自己,一定与颜沐有关。

“没想到,你还真挺有本事的。”

蓦然,从一旁的牢房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云娅愣住,僵着身子望过去,恰好和隔壁的索蒙对上了视线。

索蒙穿着一身囚服,大大咧咧躺在干草上,身上遍布严刑拷打的青紫痕迹,还有不少已经结了痂的伤口。

见她望来,索蒙悠哉游哉挑眉,懒懒道,“我就知道自己没有看走眼,你果真是可塑之才,想必与三皇子相处的一个月内,已经将他的心都勾过来了吧?你想办法朝他求情,让他放咱们出去。”

云娅抿了抿苍白无色的唇角,低声道,“我细作的身份已经暴露,如何去求情?”

“他若真心喜爱你,便不会在意身份。”索蒙坐起身子,耐着性子劝道,“你去撒个娇,哭一哭,他就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了。”

“那你呢?”

索蒙一怔,“什么?”

“为何什么都愿意为我做的人不能是你?”云娅蹙眉看向他,眼底是他看不懂的情愫,“索蒙,你还想娶我么?”

“……自然是想。”索蒙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的别开眼,“只要你最后帮我一次,求到颜沐面前,助我逃出去,我回了西北,一定风风光光娶你。”

云娅垂下眼帘,声恳求道,“那你能……抱抱我么?”

索蒙眼底闪过一瞬厌烦,面上却不显,缓缓起身,穿着一身血污的囚服朝她走来。

隔着铁栏,二人距离缓缓拉近。

下一瞬,云娅拔出髻上的簪子,狠狠刺进索蒙的右眼,顿时血流如注。

“啊!”索蒙惨叫一声,捂着右眼跌倒在地。

剧痛袭来,他甚至都忘记了该骂上几句云娅,只顾着叫嚷,又引来了庆嬷嬷等人。

云娅握着带血的簪子,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冷眼观望他的惨状。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云娅缓缓回眸,与赶来的庆嬷嬷相望。

庆嬷嬷忽地顿住,瞧见她手中的血簪,再也不敢上前,“你…你……”

云娅懒得多看她一眼,斜睨着在地上打滚的索蒙,勾唇冷笑道,用西北话将自己内心的恨悉数出,“索蒙,别以为我好欺负,你似乎是忘了,我也是马背上长大的,骑射功夫不输于你。”

“是你违背了对着月亮发的誓,我只夺了你一只眼睛,已经算是仁慈了。”

“你不配直呼颜沐的名字。”

索蒙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是捂着眼睛惨剑

庆嬷嬷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指使着身边的人,“你们…快……快去把他拖出来,上头嘱咐了,他绝对不能死,快带下去止血!”

“动作快点,你们也不许穿着带血的衣裳出去,外头还办着哲妃娘娘的葬仪呢,今日不可让贵人们见红,不吉利。”

“等等!”

云娅猛地开口唤住欲离开的庆嬷嬷,眉心紧蹙,甚至连她都没发现自己面上的担忧,“哲妃娘娘……可是三皇子的母亲?”

“自然。”庆嬷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都在三殿下身边藏一个多月了,难道还不清楚这个?”

话落,庆嬷嬷不愿再理会她,外头乱糟事一箩筐,她顾不上这个有后门的细作。

“葬仪…颜沐的娘亲死了……”云娅靠在铁栏上,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道,再也提不起一丝精神。

这般脆弱可怜的时候,是谁陪在他身边?

有水滴落在手背上,云娅怔住,颤着指尖摸去,惊觉自己居然掉了两滴眼泪。

-

钟粹宫

进进出出的宫人许多,贵人却不多。

上上下下谁都知道钟粹宫里的那位犯下大错遭了皇上厌弃,哲妃向来没什么知己好友,故而没人愿意来吊唁。

虽是葬仪,可毕竟钟粹宫已经成了冷宫,罪妃林氏虽是四妃之一,却也不得大操大办。

“钟粹宫的门,还是开了。”颜沐瞧着屋中摆放的棺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母亲,儿子这样称呼你,你莫要怪罪,儿子心中只期盼着来世,你莫要再踏入宫门王府半步,安生做个寻常女子,健康快活一世。”

“若是可以,下辈子不要摊上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下一瞬,他的肩头被人握住。

颜沐徐徐回眸,却瞧见了一抹明黄,顿时变了脸色,“儿臣给父皇——”

“免了。”皇帝托住他的胳膊,不准他行礼,“都这个时候了,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是。”颜沐微微颔首,又朝着棺材重新跪了下去。

他不知自己在这儿跪了多久,只想再和母亲话。

那抹明黄在他身后站了许久,陪了他许久。

过了好半晌,身后才轻轻响起男人无力沙哑的声音,“沐儿,若是父皇放你出宫,你会真的快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