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用得着想?!”
李达康一拍大腿,唾沫星子飞溅,脸上满是豪横。
“西岗那帮干部,当时眼睛都绿了!”
“见着林同志那一刻,二话不,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还是我们那个保留节目,抱大腿,哭爹喊娘!”
“一套下来,把林同志那条新裤子,硬是给蹭得没法看了!”
钱老嘴角抽动。
好家伙。
这南江,还真是......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那后来呢?”郭毅问,“林同志给他们指了什么路?”
“西岗虽然穷,工厂虽然倒了,但它是老工业基地,底子还在!”
李达康走到沙盘边,指着北面的一块区域。
“林同志当时被缠得没办法,又是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指着地图上的港口和铁路,跟西岗的同志们:你们守着港口要饭!没钱买原料,那就不买!没钱发工资,那就不发!”
“搞易货贸易!”
“用咱们南江生产的轻工业品,罐头、衣服、暖水瓶,通过铁路和港口,越北边老大哥那里去!”
“那时候老大哥那边正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重工业产品和原材料!”
钱老眉头猛地一跳。
他太熟悉这个路数了。
这就是典型的“倒爷”行为。
只不过,这个规模有点大,是政府牵头,整列火车地倒腾。
“等等!”
钱老抬手打断了李达康,他眯起眼睛。
“那个时候,这子是不是又想借这事儿,把动静闹大,最好搞出点国际纠纷,好让他被开除,然后辞职下海?!”
全场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
“对头!”
李达康猛地一竖大拇指,脸上全是佩服。
“钱老,您看人真准!”
“神了!”
“当时林同志就是这么想的!他甚至特意嘱咐,让我们步子迈大点,胆子再大点,别怕出事,出了事他顶着!”
“我们当时都感动坏了,觉得林书记这是拿自己的政治前途为我们开路啊!”
“现在回过头来看......”
李达康苦笑一声,摊开手。
“他就是盼着我们把捅个窟窿,好让他赶紧滚蛋!”
钱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我那是看人准吗?
我那是被那王八羔子给气出经验来了!
只要往“想辞职、想跑路、想搞破坏”这方面想,那子的所有行为,瞬间就得通了!
郭毅在一旁看着,笑而不语。
这老钱,看来是真摸准了那子的脉。
“那后来呢?”郭毅问,“这事儿风险不,老大哥那边的局势一三变。”
“没错!”
李达康脸色一正。
“当时由飞鸢厂的那个李大头带队,拉着几十车皮的货就过去了。”
“货卖得飞快,那边的人抢着要。”
“但是!”
李达康话锋一转。
“钱还没捂热乎,出大事了!”
“卢布贬值!大跳水!”
“今能买一头牛的钱,明只能买只鸡,后可能连个鸡蛋都买不着!”
“这就是个无底洞!”
钱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是硬伤。
汇率风险,能把一个国家都拖垮,更别一个市,一个厂。
“那个时候,王八羔子志肯定是知道这个情况的。”
钱老语气笃定。
“他就是冲着这个坑去的!他就是想让这笔生意亏个精光,造成巨额国有资产流失,然后咱们就得办了他!”
“没错!”
李达康再次点头。
“当时消息传回来,林同志高忻......哦不,是急得连夜让人给李大头打电话。”
“让他们别管汇率,继续卖!把手里的货全卖出去,换成卢布拿着!”
“这不是等着钱变废纸吗?!”
钱老气得胡子都在抖。
这心眼,太坏了!
为了辞个职,连这种损招都想得出来!
“所以呢?!”钱老追问,“亏了多少?”
“没亏。”
李达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不仅没亏,还赚翻了!”
“啊?!”钱老愣住了。
卢布都变废纸了,还能赚?
“这还多亏了那个李大头!”
李达康一脸感慨。
“那家伙也是个奇才,被林同志逼得没办法,看着手里的卢布一缩水,心疼得直哆嗦。”
“他一咬牙,一跺脚,心想反正这钱带回去也是废纸,不如就在当地花!”
“当地能买啥?”
“老大哥那边穷得只剩重工业了!”
“于是,李大头带着人,拿着一麻袋一麻袋的卢布,直接冲进了人家的工厂、研究所!”
“不仅买回了珍贵的生产线、机床、全套的技术图纸!”
“最关键的是......”
李达康压低声音,神秘地比划了一下。
“他还把一大批在那边发不出工资、吃不上饭的专家学者,连人带家属,全给忽悠......哦不,是礼聘回来了!”
“之前从老大哥那边过来的那一批技术大拿,就是这么来的!”
钱老张着嘴,半没合上。
他主管财政,太清楚国家现在缺什么了。
缺钱吗?缺。
但更缺的是技术!是人才!是那些花钱都买不到的工业基础!
结果......
那个一心想亏钱跑路的王八羔子,把人家的老底都给抄了?
这是什么操作?
为了这碟醋,直接把人家的饺子馆给端了?!
“这......”
钱老磕巴了半,最后憋出一句。
“那娃娃,倒还真做了件好事情。”
虽然出发点是坏的,过程是歪的,但这个结果......真香!
郭毅哈哈大笑。
“我就嘛,这孩子,就算心思是歪的,办出来的事却是正的!”
“行了,汉江这边也看差不多了。”
郭毅心情很好,背着手往外走。
“我记得,那子后来被叫到四九城问话,还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折腾了一阵子。”
“那个什么‘南江人家’,搞得乌烟瘴气的。”
钱老一听这个,脸色又黑了。
“哼!那就是个腐败窝点!”
“把驻京办搞成大酒楼,请客吃饭,迎来送往,像什么话!”
赵达功和梁文源跟在后面,对视一眼,都在心里替林宇捏了把汗。
这一关,可不好过。
“腐败?”
李达康却笑了,跟上去几步。
“钱老,您这就冤枉林同志了。”
“那个‘南江人家’,表面上看是个食堂,是个酒楼。”
“但实际上......”
李达康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那是林同志给咱们南江,乃至给咱们国家,布下的一个‘招商引资’的大网!”
“哦?”
郭毅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