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飞扬。
依慕呆呆地看着阿达木消失的方向,脸上还挂着泪痕,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与茫然。
她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刚才还深情款款对她发誓的阿达木,怎么转眼就逃得无影无踪?甚至不惜将她推倒也要逃走?
云奕看着妹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心疼又愤怒,上前一把抓住依慕的手臂,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微微发颤:“依慕,跟我回去!”
“回去?”依慕像是被惊醒,猛地甩开云奕的手,后退两步,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哥哥,你们……你们刚刚一直在跟踪我?”
她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顾曦柚、沈知珩、萧珝寒三人也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四双眼睛都在看着她,眼神里有担忧,有无奈,有愤怒,唯独没有她期待的支持与理解。
“我们不跟踪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去给那个骗子送钱吗?!”云奕的声音陡然提高。
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压抑许久的怒火,“依慕,你清醒一点!那个阿达木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个赌徒!骗子!他接近你就是为了你的钱,为了攀上王室!”
“不是的!阿达木不是那样的人!”依慕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泪水再次涌出,“他过他爱我!他过他会娶我!
他送我这个手镯……”她举起手腕上那只廉价银镯,声音哽咽,“这是他省吃俭用三个月才买给我的定情信物!”
顾曦柚看着那只镯子,忍不住开口:“公主,那只镯子只是集市上最便夷款式,连一两银子都不值。阿达木那三个月根本没省吃俭用,他每都在赌坊里……”
“我不听我不听!”依慕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一副拒绝接受任何真相的样子,“你们都在骗我!都在拆散我们!”
沈知珩轻叹一声,上前两步,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公主,捂住耳朵并不能改变事实。
你若执意不相信我们,大可以等我们找到阿达木后,亲自问他。到时候,所有真相都会水落石出。”
萧珝寒也冷冷开口:“公主殿下,你生在王室,长在王宫,见识过无数珍宝。
你自己想想,若一个男人真的爱你,真的把你放在心尖上,会送一个连边角都打磨不光滑的廉价镯子吗?会连见面都选在这种偏僻角落,生怕被人看见吗?”
他瑞凤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他若真如自己所的那般深情,为何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王宫提亲?为何要编造母亲生病的谎言骗你的钱?这些疑点,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
依慕被两人得一愣,捂耳朵的手微微松动,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那丝动摇又被固执取代:“他……他一定有苦衷!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云奕看着妹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不再废话,趁依慕愣神之际,直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现在必须跟我回去!”
“放开我!我不回去!我要去找阿达木问清楚!”依慕挣扎着,但云奕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抓着她,不容挣脱。
“沈公子,萧世子,曦柚,帮个忙。”云奕看向三人。
沈知珩和萧珝寒对视一眼,上前一左一右站到依慕身侧。
顾曦柚则牵来了依慕的白雪马驹。四人配合默契,很快将还在挣扎哭闹的依慕扶上马背,云奕翻身上了自己的黑马,拉着依慕的马缰,一行人策马朝王宫疾驰而去。
回到王宫时,色已大亮。云奕直接拉着依慕来到她的寝殿,依慕一路上又哭又闹,声音引来了不少宫人侧目,自然也惊动了西域王和王后。
当西域王和王后匆匆赶到依慕寝殿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依慕红着眼圈,头发有些凌乱,正抓着云奕的袖子哭喊:“哥哥你放开我!我要去找阿达木!我要让他亲口告诉我真相!”
“依慕!你在胡闹什么!”西域王浓眉紧蹙,洪钟般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依慕看到父母,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平王后面前,抓住她的衣袖哭道:“母后!母后你让哥哥放开我!我要出宫!我要去找阿达木问清楚!”
王后看着女儿这副急切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她扶起依慕,柔声却坚定地问:“依慕,你先告诉母后,阿达木是谁?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西域王也看向云奕,沉声问道:“奕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将事情简单了一遍——依慕三个月前认识了一个叫阿达木的少年,两人私下往来,阿达木送了她一个廉价银镯,骗她是定情信物。
今早依慕偷偷出宫与阿达木见面,阿达木谎称母亲生病,要骗依慕一千两银子。他们四人跟踪发现后出面阻止,阿达木见事情败露,推倒依慕后逃走了。
“什么?!”西域王听完,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络腮胡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一个赌徒!骗子!竟敢欺骗本王的女儿!”
他猛地转向依慕,声音如雷霆般炸响:“依慕!你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反省!哪里都不准去!那个叫阿达木的混账,本王会派人将他抓回来!到时候,本王要亲自审问!”
“父王!”依慕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王,求您了!您让我去见见他吧!我想听他亲口解释!也许……也许他真的有什么苦衷呢?”
“苦衷?”西域王气极反笑,“一个赌徒,欠了一屁股债,编造谎言骗公主的钱,这叫苦衷?依慕,你平日里聪明伶俐,怎么一遇到这种事居然能糊涂成这样?!”
他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地:“从现在开始,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准踏出寝殿半步!好好给本王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完,他看向王后:“王后,你也她!”
王后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儿,心中既痛心又失望。
她蹲下身,扶起依慕,声音温柔却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依慕,母后一直觉得你虽然性子是调皮活泼零,但你也是个懂事理的孩子。可这件事,你太让母后失望了。”
她轻轻擦去依慕脸上的泪水,眼神却坚定无比:“那个阿达木若真是良人,就不会用这种方式接近你,更不会骗你的钱。
你现在需要冷静,好好想想,你喜欢的到底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给你编织的那场美梦。”
“母后……”依慕还想什么。
王后却站起身,不再看她,对云奕:“奕儿,看好你妹妹。在她想明白之前,不准她离开房间半步。”
完,王后挽着西域王的手臂,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殿,只留下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的依慕和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的四人。
寝殿内一时间只剩下依慕压抑的哭声。
顾曦柚看着依慕这副伤心欲绝却又执迷不悟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了想,轻声对云奕:“云奕,能把昨你查到的关于阿达木的所有的信息都给我吗?我……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劝劝公主。”
云奕看了顾曦柚一眼,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希望,立刻点头:“好!”
他转身对守在殿外的护卫吩咐了几句。不多时,护卫捧着一个木匣走了进来。
云奕打开木匣,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份羊皮卷和几张纸。
“这是阿达木在绿洲如意赌坊签下的三张欠款字据,共计欠债八百五十两,利滚利到现在已经超过一千两。”云奕拿起最上面一张泛黄的羊皮卷,上面歪歪扭扭地签着“阿达木”三个字,还按了手印。
“阿达木的母亲早就去世了, 这是他父亲去年将家中土坯房抵押给赌坊的抵押契约,因为还不上钱,房子已经被赌坊收走了。”第二张羊皮卷上画着简陋的房屋图形,同样有签名和手印。
“这是赌坊老板和几个常客的证词,都阿达木父子是赌坊常客,阿达木尤其好赌,输多赢少,欠债累累。”几张纸上记录着证饶口供。
“还有这个,”云奕拿起最后一张纸,上面是简单的画像和文字记录,“这是城防司记录的案底。里面记录了阿达木不久之前在集上的摊贩上偷手镯被当场抓获送去城防司的案底。
顾曦柚接过这些证据,一一看过。每一份都清清楚楚地证明着阿达木的真面目——赌徒、欠债者、偷窃者、骗子。
顾曦柚深吸一口气,拿着木匣走到依慕面前。
依慕还跪在地上哭泣,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可怜又固执。
顾曦柚在她面前蹲下,将木匣轻轻放在地上,声音轻柔却清晰:“公主,你先看看这些。”
依慕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木匣里的东西。当看到那几张欠款字据和抵押契约时,她的哭声渐渐停了,眼中闪过震惊与不敢置信。
顾曦柚拿起那些证据,一件一件地展开在依慕面前,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
“公主,三个月前,你在宫外练习骑马时从马上摔下来,被在附近牧羊的阿达木救下,对吗?”
依慕茫然地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顾曦柚看着她,桃花眼里满是认真,“阿达木救下你之后,知道你是公主,才动了接近你的心思。他母亲早逝,父亲是个酒鬼赌徒,他自己也是个赌徒,在赌坊欠了一屁股债。”
他拿起那三张欠款字据:“这是他欠赌坊的债,八百五十两,利滚利到现在已经超过一千两。”
依慕的眼睛睁大,嘴唇微微颤抖。
“他知道你是公主后,便想着若能攀上这门亲事,不仅赌债能还清,还能一跃成为驸马,享尽荣华富贵。”顾曦柚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所以他接近你,不是为了爱情,是为了你的身份和钱财。”
“不是的……”依慕摇头,声音发颤,“他是真心爱我的……”
“真心?”顾曦柚拿起那张抵押契约,“这是他父亲去年将家中土坯房抵押给赌坊的契约,因为还不上钱,房子已经被赌坊收走了。他和他父亲现在住在破旧的窑洞里,根本没有他的那个‘生病的母亲需要照顾’。”
依慕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顾曦柚继续道:“他为了让你对他死心塌地,特意去集市偷了一个最廉价的银镯子。”
他拿起那张城防司的记录,上面清楚地写着阿达木偷窃银镯被当场抓获的案底。
“然后他骗你,这是他自己省吃俭用三个月做工才买来的定情信物。”顾曦柚看着依慕渐渐苍白的脸,“实际上,他这三个月每都在赌坊里赌钱,根本没去做什么工。这个镯子,是他偷来的赃物,一分钱都没花。”
依慕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今约你出来,母亲生病需要一千两银子治病,也是骗你的。”顾曦柚的声音更加平静,却也更残忍,“他母亲早就去世了。他要这一千两,是为了还赌债。”
“不……不可能……”依慕喃喃自语,眼泪再次涌出,“他明明……他明明……”
“他他爱你,他会娶你,你是他见过最美的姑娘,为了你愿意付出一牵”顾曦柚接过她的话,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讽刺,“这些都是赌徒惯用的花言巧语,为了哄骗像你这样单纯善良的姑娘。”
他顿了顿,看着依慕崩溃的表情,声音柔和下来:“公主,你仔细想想。如果他真的爱你,真的想娶你,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王宫提亲?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和你见面?为什么要编造那么多谎言?”
“他送你的那个廉价镯子,连边角都没打磨光滑,集市上最穷的人家都不会买那种劣质货。如果他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会送你这种东西吗?”
依慕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一次,她没有哭出声,但那无声的哭泣更让人心疼。
“他所有的温柔体贴,所有的甜言蜜语,所有的‘不得已’和‘苦衷’,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顾曦柚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依慕心上,“骗你的钱,攀上王室,摆脱他赌徒的身份。”
依慕缓缓放下手,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些证据。她的目光从欠款字据移到抵押契约,再移到偷窃案底,最后落在自己手腕上那只廉价银镯上。
每一个证据,都像一把刀,把她心中那个美好的幻梦割得支离破碎。
“他救我是假的……手镯是假的……母亲生病是假的……所有的一黔…都是假的……”依慕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绝望,“他根本就不爱我……他只是想要我的钱和身份……”
她颤抖着手,将那只银镯从手腕上褪了下来。
银镯在晨光下泛着暗淡的光泽,花纹粗糙,边缘甚至有些扎手。这就是她珍藏了三个月,以为是“爱情信物”的东西。
“啊——”
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依慕喉咙里溢出。她猛地将银镯狠狠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银镯在地上弹跳了两下,滚到了角落。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依慕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我要让那个骗子知道,欺骗西域公主的下场!”
她站起身,虽然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但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了迷茫和固执,只剩下清醒后的愤怒与决心。
顾曦柚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动。他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桃花眼里闪着明亮的光:“公主,如果你想报仇,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依慕立刻看向他:“什么主意?”
顾曦柚凑近些,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一句,依慕的眼睛就亮一分,到最后,她脸上甚至露出了这些来的第一个笑容——一个带着冷意和算计的笑容。
“好!”依慕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光芒,“就这么办!我要让他后悔骗了我!”
顾曦柚也站起身,看着依慕重新振作的样子,唇角笑意更深。他转头看向云奕三人,眨了眨眼:“接下来,我们需要好好筹划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