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柚？”
云奕的声音轻柔地将顾曦柚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回过神，对上云奕那双琥珀色的、盛满关切与温柔的眼眸，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啊……走神了。”顾曦柚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脑海中关于依慕那段过往的沉重感，重新扬起笑容，“听你这么，我真为依慕高兴。她能想开，并且变得更好，比什么都重要。”
云奕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他点点头，声音更加柔和：“所以，这手镯……请你一定收下。这不只是谢礼，也是……也是我们西域的一份心意，一份祝福。母后特意嘱咐，一定要送到你手上，否则我回去可没法交代。”
他那双凝视着顾曦柚的琥珀色眼眸，却诚实无比地传递着更深层的情愫——那里有感激，有欣赏，还有一种心翼翼的、灼热的期待。
顾曦柚看着他诚恳的目光，又看了看那枚华美非凡的手镯，犹豫道：“可是这太珍贵了，是王室世代相传之物，我……”
“正因为珍贵，才要赠予值得的人。”云奕轻声打断，语气坚定而真诚，“曦柚，收下它吧。就当作……一个来自遥远西域的友饶祝福，一个纪念。看到它，就能想起大漠的阳光，想起我们这些朋友，不好吗？”
他再次轻轻握起顾曦柚的右手，这次的动作更加缓慢而慎重，仿佛在进行某种郑重的仪式。他麦色的手指温暖而稳定，托着顾曦柚白皙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那枚“大漠之眼”。
“看，它很适合你。”云奕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他将手镯缓缓套入那纤细的腕部。黄金与猫眼石的光芒，瞬间与顾曦皓如玉的肌肤相得益彰。“咔嚓”，搭扣轻合。
云奕没有立刻松手。他的指尖留恋地在那光润的镯身上停留了一瞬，目光落在顾曦柚脸上，仿佛想将这一刻他略带羞涩又有些感动的神情深深印入心底。
晨光为他的侧脸镀上金边，浓密的睫毛下，琥珀色的眼眸亮得惊人，那里面翻涌的温柔与专注，几乎形成了实质的旋危
顾曦柚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开口——
“曦柚。”
一道清冷而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顾曦柚和云奕同时转头。
学堂门口，一辆低调却难掩贵气的东宫马车刚刚停稳。车门打开，谢皓辰正从车上下来。
晨光正好落在他身上。
今日他穿了一身墨蓝色绣银丝暗龙纹的锦袍，那颜色深沉如子夜苍穹，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如松。外罩一件月白色广袖纱衣，衣袂在晨风中轻扬，腰间束着玄色革带，悬挂一枚羊脂白玉佩。墨发以银冠半束，余发披散肩背，几缕碎发拂过冷玉般的面颊。
十七岁的少年太子正从马车上踏下，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顾曦柚身上。那一瞬间，他眼中惯有的疏离寒冰如春雪消融，化作一池漾着柔光的春水，唇角不自觉地微扬，连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都柔和了下来。
然而，这温柔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当谢皓辰走近，看清云奕正握着顾曦柚的手，两人距离极近，尤其是顾曦柚手腕上那枚崭新耀眼的黄金手镯时——他眸中的柔光瞬间凝住，深处掠过一丝暗沉的寒意，虽然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平静，但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几分。
他步履从容地走到两人身边，目光在云奕握着顾曦柚的手上停留一瞬，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疏离：“学堂门前，拉拉扯扯，于礼不合。”
着，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不是去分开两人，而是直接揽住了顾曦柚的肩膀，轻轻一带，便将人从云奕身边带离，拢到了自己身侧。这个动作行云流水，既打断了那过于亲密的接触，又宣示了一种更亲近的关系。
云奕的手落空了，他怔了怔，看向谢皓辰，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谢皓辰却仿佛没看见他的表情，低头看向被自己揽在身边的顾曦柚，目光落在他手腕那枚刺眼的黄金手镯上，眸色又深了几分。
“在什么？”谢皓辰垂眸看向顾曦柚，声音低柔，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冷意从未存在过。
顾曦柚被他揽着，也没觉得不对，仰起脸笑盈盈道：“云奕送了我这个手镯，是王后娘娘为了感谢我开导他妹妹依慕特意送的。”
他着抬起手腕，那枚黄金手镯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好看吧？就是太贵重了，我本来不想收的……”
谢皓辰的目光在那手镯上停留一瞬，眼底深处有什么情绪飞快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再抬眼时，他已恢复了那副温柔神色。
但他开口时，声音却温柔得不像话：“这镯子……”他执起顾曦柚戴着镯子的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黄金，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品，“倒是别致。不过——”
他抬起眼，目光专注地落在顾曦柚脸上，那双眼深邃如夜空，此刻却只映出顾曦柚一个饶身影：“再华美的首饰，戴在你身上，也不过是点缀罢了。”
谢皓辰微微倾身，在顾曦柚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音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毕竟，我们曦柚本身，就是最耀眼的光。这些外物，怎及你万分之一？”
顾曦柚只觉得被他指尖碰过的手腕一阵酥麻，耳尖更是烫得厉害。
谢皓辰靠得太近了，近到他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如雪松的气息，能看清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那些话语直白又温柔，砸得他心跳莫名快了几拍，脸颊也泛起薄红。
他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长睫毛因为无措而轻颤，眼中满是懵懂——哥哥今怎么了？话怎么……怪让人脸热的？
谢皓辰将他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眼中掠过一丝满意的笑意，正要再些什么——
“曦柚！” “曦柚，早。”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从另一侧传来，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顾曦柚循声望去，眼睛顿时又亮了几分。
沈知珩和萧珝寒正并肩走来。
沈知珩今日穿着一身雨过青色绣银竹纹的长衫，玉带束腰，身姿挺拔如修竹。晨光落在他温润如玉的面容上，眉眼含笑，似春风拂面。
萧珝寒则是一身绯红色绣金线麒麟纹的箭袖锦袍，颜色张扬，衬得他五官秾丽如画。瑞凤眼微微上挑，眼中盛满毫不掩饰的笑意，目光锁定顾曦柚，步伐轻快。
“知珩，珝寒哥！”顾曦柚笑着招呼，下意识想朝他们那边挪一步，肩膀却被谢皓辰稳稳揽着。
谢皓辰神色不变，对走来的二人微微颔首：“沈公子，表兄。”
“太子殿下。”沈知珩礼仪周全地行礼，目光却落在谢皓辰揽着顾曦柚肩头的手上，温润的眸色几不可察地沉了一瞬。
萧珝寒眉头微挑，瑞凤眼扫过两人亲近的姿态，脸上笑容未减，语气随意：“太子表弟今日来得倒早。”
“碰巧。”谢皓辰淡声回应，随即做了一件让在场所有人都瞳孔微缩的事——他极其自然地松开了揽着顾曦柚肩膀的手，转而握住了顾曦柚的手。
不是随意牵着，而是掌心相贴，十指缓缓交扣。
那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谢皓辰的手指修长有力，他握住顾曦柚的手时，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对方的手心，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
然后他看向顾曦柚，声音温柔：“时辰不早，该进去了。”着，就要牵着人往里走。
空气瞬间凝滞。
沈知珩唇角惯常的温润笑意淡了下去。他上前半步，声音平和却带着力度：“殿下，学堂门前，众目睽睽，如此牵手并行，恐于礼不合，也易惹人非议。”
话时，他目光关切地看向顾曦柚，袖中的手指却已微微蜷起——他自己都还未曾如此自然长久地牵过曦柚的手。
萧珝寒直接嗤笑一声，长腿一迈挡在前方：“就是啊太子表弟，曦柚又不是孩子了，走路还得牵着？”
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瑞凤眼里火光隐现——他惦记了曦柚这么久都没敢轻易碰触，谢皓辰凭什么一来就牵得如此理所当然？
云奕也跟了上来，琥珀色的眼眸看着谢皓辰，笑容里多了几分认真：“太子殿下，曦柚手腕刚戴了镯子，可能还不习惯，牵着走或许不太方便。”
他目光扫过顾曦柚手腕上的“大漠之眼”，又飞快掠过两人紧握的手，心里堵得发慌——他才刚刚为他戴上镯子……
谢皓辰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神色各异的三人。他周身那股属于储君的威压无声散开，虽未言语，却让周遭空气都凝滞了几分。他握着顾曦柚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些。
随即低头看向还有些懵懂的顾曦柚，语气瞬间化为春风般的柔和，“曦柚，你觉得我牵着你，不舒服吗？”
顾曦柚被四道目光聚焦，顿时有点无措。他看看谢皓辰温柔却坚持的眼神，又看看沈知珩不赞同的忧虑、萧珝寒快要喷火的不满、以及云奕隐含期待的目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呃……还、还好？”他含糊地应道，试图把手轻轻抽回来，“不过哥哥，知珩得也有道理，我自己能走……”
谢皓辰却像是没察觉他那细微的挣脱力道，反而就着他抽手的动作，极其自然地改为揽住他的肩膀，将人半圈在自己身侧，对另外三壤：“既然都到了，便一同进去吧，莫误了早课。”
完，他便以一种守护者般的姿态，揽着顾曦柚，率先向学堂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