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餐厅外的花园。
夜晚的风很凉，吹散了餐厅里暖烘烘的饭菜味和令人窒息的“关怀”。
孟沅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陈哲。
“你告诉你父母我们在交往？”她问，声音很平静，但眼神很锐利。
陈哲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我没迎…我只是，我们在接触，可能……”
“可能什么？”孟沅打断他，“陈律师，我以为我们之间有默契。
我答应思思姐试着接触，你也过不勉强，就当交个朋友。
但现在看来，我们的理解好像不太一样。”
“孟沅，你听我解释。”陈哲试图挽回，
“我爸妈就是太着急了，他们没恶意。而且思思姐确实跟我妈通过电话，我们处得不错……”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孟沅看着他，眼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让你的父母误会，让思思姐误会，然后等我骑虎难下，不得不接受？”
“不是这样的！”陈哲急了，“我是真的喜欢你。这几个月，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一个机会，但你总是若即若离。
我爸妈今来，确实是我安排的，但我只是想……想让你看看我的家庭，看看我们是不是合适。”
“不用看了。”孟沅摇头，“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陈哲不甘心，“我哪里不好？工作？家庭？还是……”
“你很好。”孟沅，“但感情不是配不配的问题。陈律师，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但我们真的只能做朋友。
请你跟你的父母解释清楚，也请你转告思思姐，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完，转身要走。
陈哲拉住她的手腕：“孟沅，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
孟沅轻轻抽回手：“你不需要改。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再见。”
她走回餐厅，宋研已经结完账在等她了。
陈父陈母还在座位上，见她进来，眼神复杂。
“叔叔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孟沅礼貌地点头，“今晚谢谢款待。”
她没等回应，拉着宋研快步离开了餐厅。
走出大门，夜风扑面而来。
孟沅长长吐了口气，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终于能呼吸了。
“精彩。”宋研在旁边，“真精彩。陈律师这手‘先斩后奏’玩得溜啊。”
孟沅没话，只是往前走。宋研跟在她身边，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刚才真酷。”宋研，“‘我们不合适’，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
“我只是实话。”孟沅。
“实话最伤人。”宋研笑，“不过也好，早点清楚，省得麻烦。不过陆思思那边……”
“我会跟思思姐解释。”孟沅，“这次必须清楚了。”
两人走到江边。
夜晚的江城灯火璀璨，长江大桥上车流如织，倒映在江面上，像一条发光的彩带。
孟沅靠在栏杆上，看着江水滔滔东去，心里一片茫然。
“其实陈哲条件真的不错。”宋研，“长得帅，工作好，家庭也不错，对你也有心。你为什么就是不接受？”
孟沅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就是……没感觉。”
“感觉？”宋研挑眉，“孟沅，你都快三十了，还信感觉？”
“不信感觉，信什么？”孟沅转头看她，“信条件？信合适？那跟做生意有什么区别？”
宋研被问住了。她看着孟沅，看了很久，忽然：“你是不是还想着陆燃？”
江风吹过，孟沅的头发被吹乱，几缕贴在脸上。
她没有回答，只是转回头，继续看着江水。
“六年了。”宋研，
“那孩子一次都没回来过。
陆思思她现在在欧洲混得风生水起，成了最厉害的亚裔女车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她很优秀。”孟沅。
“意味着她离你越来越远了。”
宋研直白地，“孟沅，六年了，你们连话都没过几句。
她可能早就忘了你了，开始新生活了。你还在这里等什么？”
“我没等她。”孟沅，声音很轻，“我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
“陈哲不合适？”
“不合适。”
“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合适？”宋研追问，“陆燃那样的？”
孟沅的手指在栏杆上收紧。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清醒了些。
“宋研，”她，“我和陆燃，不可能的。
她叫我一声‘孟沅姐’，我是她妈妈的朋友。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所以你就把她推开？”宋研，
“让她去德国，让她去赛车，让她离你远远的？孟沅，你这叫懦弱。”
孟沅没反驳。她确实懦弱。
不敢面对陆燃的感情，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只能用“为她好”来麻痹自己，用“不可能”来逃避现实。
“这样对她更好。”孟沅，像在服自己，“她应该有更广阔的空，更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困在我这里。”
“你怎么知道这样就是好？”宋研盯着她，“你怎么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你怎么知道她不想困在你这里？”
孟沅答不上来。她不知道。
六年来，她刻意不去打听陆燃的消息，不去看陆燃的比赛，不去想陆燃的生活。
她以为这样就能淡忘，就能放下。
但她错了。就像伤口结了痂，以为好了，其实底下还在发炎，一碰就疼。
“孟沅，”宋研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不是觉得‘不可能’，而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江风更大了，吹得孟沅眼睛发涩。
她看着远处的灯火，那些光亮在视线里模糊成一片。
“我比她大五岁。”她轻声，“我是孤儿，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她是陆思思的女儿，将来要继承家业，现在是职业车手，前途无量。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你就把她推开？”宋研重复这句话，但这次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心疼，“孟沅，你这个傻子。”
孟沅低下头。是啊，她是个傻子。
明明喜欢，却不敢；明明在意，却要推开；明明心里有座火山，却要装成冰山。
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以为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但现在看着这滔滔江水，看着这六年来空荡荡的生活，她忽然不确定了。
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不确定陆燃过得好不好，不确定未来会怎样。
唯一确定的是，心里那个位置，还是空的。
还是装着一个人，一个碰不到的人。
“走吧。”宋研拍拍她的肩，“回家。明又是新的一。”
两人沿着江边往回走。
夜风很凉，孟沅裹紧外套。
手机震动，是陆思思发来的消息：“沅，和陈哲吃饭怎么样？他妈妈刚给我打电话，可喜欢你了。”
孟沅盯着那条消息，很久很久。
然后她打字：“思思姐，我和陈律师不合适。以后……真的不用再给我介绍了。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
发送。
她等着陆思思的回复，但手机一直安静。
也许陆思思在忙，也许陆思思不知道该怎么回。
也好。孟沅想。这样也好。该的都清楚了，该断的都断了。
从今往后，她就一个人，教书，做研究，过简单的生活。
这样就好。
她收起手机，抬头看。
江城的夜空很少有星星，只有一轮朦胧的月亮，躲在云层后面，像害羞，像躲藏。
就像她的感情，她的人生。
永远躲在云层后面，永远看不清，永远碰不到。
但你知道，它就在那里。
一直都在。
孟沅轻轻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夜风吹过，带来江水的腥味，和远处城市的喧嚣。
生活还在继续。
而她，也要继续。
一个人，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