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霖收回了手,将笔在他面前:
“好事多磨,想来是外面花花世界让你无法专心,那就随我入宫去清修吧,什么时候写完吃完,什么时候回去。”
“不不不,别啊,我写,我立刻就写。”
齐霖让庆云看着他写,自己歉意地看了杨之茂一眼:“对不住啊杨兄,好好的诗会成忏悔会了。”
杨之茂哪里会怪他:“本也没邀他,不让他长长记性,在我诗会上满口污七八糟才是坏事了呢。”
令维横行霸道,在正经公子圈里并不受待见,只是因他身份不低,才去哪儿都有人给好脸色罢了。
但这在齐家面前可就不够看了。
处理了令维,诗会才算正式开始。
盛长柏盛长枫先是随母亲去寺庙进了香才来梅林,因此他们虽是先入山的,但来诗会却晚。
举子们最关心的自然此次科考,如同现实期末考试对答案般,互相对比,最后俨然成了场辩论赛。
这其实很有必要,若有一名考生能让其他人心服口服,街头巷尾传出“本科状元非某某某莫属”的法。
那么在殿试上,当几名考生名次犹豫不决时,官家很有可能会参考民意,定最有美名的那位。
而这场在考后举办的诗会,一是为了给举子们这个展现的平台,二则是供高门筛选人才,储备盟友。
杨之茂暗中观察他们哪些让用,齐霖也在观察。
毕竟明明有实力但科考发挥失常的考生也大有人在。
那些没中的举子他们还可以捞一把,尤其是平民举子。
今年除了会试外,官家有意举办制科考试。
制科的时间并不固定,旨在选拔特殊人才,走精英路线。
和会试的区别在于,会试考四书五经,经史时务,策论章表等。
制科则有更多选题,涉及军事民生治政……
每个选题制定一科,就像语文,数学一般划分开来考。
例如“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考的是考生是否具备直言极谏的能力。
“高蹈丘园科”选拔那些隐居不仕、有高尚品德和才学的人才。
也就是,哪怕这个人连童生都不是,只是单纯有才华,也能考,考过了一步做官。
只不过,参加制科考试需要两名官员的推荐才行,这对平民考生而言,就急需要“伯乐”了。
杨之茂和齐霖等人就是充当这个伯乐的身份,因此与寻常诗会不同,他们不是单纯聚在一起联诗解闷。
更多的是举子们捧着自己最好的文章来自荐,广发“简历”。
齐霖直接放言,他今日想看评政律解实事识韬略的文章。
杨之茂和其他代表自家父亲来的公子都懵了一下。
啊?这么直接的吗?这事儿不是彼此意会的吗?
但见他都这么了,他们也学样道出了他们比较欣赏的文章类别。
这样一来,那些想自荐的考生们都知道自己该去找谁,省了许多麻烦。
齐衡讨论得满头大汗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和别人打了一架,见弟弟的身边围绕着许多人,他有些懊恼,忙走了过去。
齐霖被围得也有些透不过气,便让内侍庆德将举子们的文章先收起来,与相熟的两树一齐顾去梅林外围走走。
五人闲聊着诗会诸举子的文章。
齐衡用手帕擦了擦汗:“我早知外有,但不知道外有三十六重啊。”
“那莱州王公子当真是惊才艳艳,本科状元非王俊民莫属。”长枫素来傲气,却也心服口服道。
顾廷烨和盛长柏也连连赞叹,深以为然。
齐霖回想了一下,突然笑道:“你们都夸他,想来是极有才华的人。”
他知道本科状元还真就是王俊民。
因为对方的故事在后世也一直流传,有名气。
王俊民中状元没两年就发疯了,对着一块石碑大喊大叫,好似石碑里有人在和他对话,后来误服丹药中毒而亡。
传闻但凡有人动他墓穴的砖石就会得失心疯,放回原位才会好。
因他死得离奇还有人给他编纂了一个被风尘女子桂英供养,得状元后抛妻,桂英请求神明惩罚他,他才发疯死聊戏曲《王魁传》。
但他本人其实吃喝嫖赌一点都不沾,从哪里认识什么风尘女子呢。
况且他父亲曾任开封府巡判官,哪怕是被贬谪了,哪里又落到需要靠风尘女子出钱养活才能继续读书的地步呢。
他因为戏曲胡诌造谣被当渣男骂了一千多年,确实怪惨的。
几人聊着,走到了梅林尽头,遥遥一看,就见盛家三个姑娘在九龙壁前争执。
“我只是去看龙壁的,你们拦我做什么?”墨兰道。
如兰便气:“你心里想的什么,打量我不知道?”
“这九龙壁是对称的 我们看过这一边就够了,另一边是靠近梅林的,那里正有许多外男在诗会,你去那做什么?去看王孙公子丢我们家的脸吗?”
墨兰被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诗会在梅林深处,又不在九龙壁旁边,就是去了又怎么样呢?你们平白无故污我清白,便是为了这口气,我也非要去看看。”
明兰拉住墨兰想带她往回走,如兰在旁气得跺脚。
长柏眉头一跳,忙走过去。
明兰冷笑:“我本想一巴掌扇醒你!不过瞧在姐妹一场便算了,我只送你一句话,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爹爹一生谨慎,祖母和大娘子心持家,怎可让你去败坏了去!”
长柏都惊呆了,这是他家沉默寡言的六妹妹?
因这边有梅林交掩,三个姑娘是见长柏都跑到面前了才发现他,都吓了一大跳,再看去,长枫也在,还好没其他人。
墨兰捂着脸直哭,如兰明兰欺负她,污蔑她。
齐霖齐衡顾廷烨看见她们的时候,就默契地躲在石壁后回避了。
顾廷烨还很是细心地拉着长枫:“别叫其他人知道我们也在。”
若是盛竑知道她们争吵的模样被外男看见了,肯定要打人了。
但他们都听见了明兰她们刚刚的话。
顾廷烨突然笑了一声:“没想到这六姑娘竟不是个胆的性子,往日都在藏拙啊。”倒是有做当家主母的魄力。
齐衡蹙着眉还在悄悄看那边:“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六妹妹平时压抑得久了,我倒希望她能一直这样,起码不吃亏。”
顾廷烨见齐霖不话,就轻轻肘他:“你怎么看?”
齐霖方才还在想王俊民的事,猜想他是不是因为背负着家族复心希望,拼命读书才导致精神出现了问题,因此颇有些感慨道:
“六姑娘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进退,有分寸,很守规矩,被教养得很好,是合格的闺阁姐。”
“就是怕她太合格了,什么都藏在心里,也没个发泄,憋久了自伤。”
“听你这么,玉郎更喜欢出格的人?”
顾廷烨莫名其妙扭转话题,探听起了齐霖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