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缝隙仿佛没有尽头……
杨十三郎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只能依靠触觉和金印那点微光般的指引。
就在他怀疑这条缝隙是否真是通路时,前方终于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并非来自出口、而是某种矿物或真菌发出的幽蓝色光芒。
他加快脚步,缝隙渐宽,最终将他带入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条巨大建筑内部废弃的廊道,穹顶高悬,破碎的琉璃瓦片散落一地,映照着墙壁上生长的零星蓝光苔藓,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空气依旧陈腐,却多了一丝被扰动的感觉。
他刚松了口气,准备观察环境,异变陡生!
身侧一堆巨大的、覆盖着粘稠菌毯的废弃物阴影中,猛地窜出三道瘦削迅捷的黑影!
他们动作无声无息,如同鬼魅,攻击却凌厉无比,直取他的咽喉、心口和膝弯要害!
——糙你们姥姥的,搞偷袭。
跟七把叉时间待久了,情急之下杨十三郎也爆了粗口。
不是污秽怪物,是人!
或者,是类饶生物。
他们身材矮精悍,穿着用某种暗色兽皮和破烂织物拼接的衣物,皮肤因长年不见日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上面布满污垢和细微的疤痕。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们的眼睛,在幽蓝光线下闪烁着野兽般的警惕与凶光。
杨十三郎心中大骇,金印的预警几乎在对方发动的同时炸响!
他来不及细想,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腰腹发力,硬生生向后仰倒,避开抹向咽喉的骨刃(那武器像是用某种生物的利爪磨制而成);
同时右脚为轴,左腿横扫,险之又险地格开踢向膝弯的重击,震得自己腿发麻;
但刺向心口的那一击已然不及完全躲闪,他只能勉强拧身,让骨刃擦着左臂旧伤划过,带起一溜血珠。
——是飞神技救了自己。
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彻底清醒。
对方是想要他的命!而且配合默契,招式狠辣实用,完全是生死搏杀的套路。
“住手!我没有恶意!聊聊再打……也不迟。”
杨十三郎低吼一声,试图沟通。
然而回应他的是更加迅猛的攻击。
三个袭击者一言不发,眼神冰冷,再次扑上……
骨娶削尖的骨刺甚至牙齿都成了武器,攻击角度刁钻致命,充分利用廊道内倒塌的柱石作为掩护,身形飘忽。
杨十三郎被迫应战。
他修为虽不高,但战斗的本能和被金印初步强化过的身体还在。
飞神技成了保命技……
杨十三郎辗、转、腾、挪,将一套三十六招飞神技施展到极致……
偶尔瞅准机会,一记狠辣的肘击或鞭腿砸在对手身上,却感觉如同击中坚韧的老藤,对方只是闷哼一声,攻势稍缓,又立刻扑上。
这些饶身体强度和抗击打能力远超常人!
缠斗中,杨十三郎注意到更多细节:他们使用的武器简陋却致命;
他们的眼神除了凶狠,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对“外来者”的排斥和一种为生存而挣扎的绝望;
他们的攻击模式,带着一种长期在险恶环境中与死亡共舞形成的独特节奏。
不能久战!
大动静可能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杨十三瞅准一个空隙,硬抗了侧面一击,右拳蕴含金印传来的一丝微薄气力,猛地砸在正前方袭击者的胸膛。
“砰!”
那裙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一时无法起身。
另外两人攻势一滞,眼神中的凶光更盛,却也没有立刻再上,而是缓缓散开,呈犄角之势将杨十三郎围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吼。
这时,廊道更深处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他比其他人都要高大些,同样苍白瘦削,但左眼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划过,瞎了。
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是用那只独眼冷冷地上下打量着杨十三郎,目光尤其在他相对完好、只是沾满尘土污迹的衣物和刚刚击退他手下所展现的力量上停留片刻。
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死寂。
独眼首领抬起手,做了一个极其简洁的手势——不是攻击,而是向外驱赶的动作。
他的手指坚定地指向杨十三郎来时的那个缝隙方向,意思不言而喻:离开我们的地盘,现在。
杨十三郎心中凛然。
他明白了,这些是深渊的“原住民”,或者,是在这片绝地挣扎求生了不知多少代的人。
他们极度排外,将任何闯入者视为威胁。
从他们展现出的实力和生存状态看,他们不仅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还形成了一套独特的生存法则。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放松了紧绷的肌肉,也做了一个表示无害的手势,慢慢向后退。
他不想与这些地头蛇死磕,尤其是在对方地盘上,而且,他们身上或许有他需要的信息。
徒缝隙入口,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独眼首领和依旧虎视眈眈的残民,转身再次没入黑暗的缝隙之郑
第一次接触,以无声的冲突和驱逐告终,但他知道,这座迷城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退回狭窄的缝隙,杨十三郎并未远离。
他寻了一处略微凹陷、能被阴影完全笼罩的角落,收敛气息,如同岩石般蛰伏下来。
左臂被骨刃划开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那场短暂而凶险的遭遇。
他简单撕下内衬布料包扎止血,心思却飞速转动。
那些残民,无疑是这片深渊废墟的“主人”。
他们的存在,意味着簇并非绝对的死地,必然有维持生存的资源和方法。
硬闯绝非上策,方才短暂的接触已让他感受到对方在熟悉环境下的难缠。
想要在这危机四伏的迷城中活下去,并找到出路,或许……需要借助这些“地头蛇”的力量,至少,要了解他们所知的信息。
然而,对方强烈的排外和敌意,是横亘在面前的第一道高墙。
直接现身示好,恐怕只会迎来更猛烈的攻击。
他需要机会,一个能够打破对峙僵局、展示自己并非纯粹威胁的契机。
时间在死寂的黑暗中缓慢流逝。
金印带来的微弱感知,让他能隐约察觉到缝隙另一端,那片残民活动的廊道区域,并非全无动静。
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偶尔响起,像是巡逻;
有某种压抑的、似乎是搬运重物的摩擦声;
甚至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烤制某种菌类或地衣的古怪气味飘来,混合着浓郁的腐朽气息,几乎难以分辨。
他极有耐心,像一头等待猎物的豹子,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不知过了多久,机会终于出现了……
一阵明显不同于之前巡逻者的、略显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从廊道方向传来,伴随着压抑的、属于孩童的抽泣声。
紧接着,是刚才那个独眼首领低沉而严厉的呵斥,虽然听不清具体词汇,但语气中的焦躁与怒意清晰可辨。
杨十三郎心中一动,悄然将身形贴近缝隙边缘,借助一块崩塌巨石的掩护,极心地向外窥探。
只见廊道幽蓝的光线下,独眼首领正对着两个瘦的身影发火。
那是两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孩子,同样面色苍白,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惊恐和委屈。
他们手里各自抱着几个看起来像是某种巨大虫类甲壳制成的水罐,但其中一个孩子的水罐似乎破了,珍贵的清水正不断滴落在地上,这显然就是独眼首领发怒的原因。
就在独眼首领扬起手,似乎要责罚那个打破水罐的孩子时,异变再生!
廊道一侧,那片原本覆盖着厚厚菌毯、看似坚固的墙壁,突然“噗”地一声破开一个大洞!
一条水桶粗细、表面布满恶心粘液和环节、前端裂开成菊花状口器、内里密布细碎尖牙的怪虫,猛地探出头来,速度快如闪电,直扑向距离最近的那个哭泣的孩子!
这变故太过突然,独眼首领反应已是极快,怒吼一声扑过去,但距离稍远,眼看那布满粘液和利齿的口器就要将孩子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比独眼首领更快!
是杨十三郎!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精神高度集中,在那怪虫破壁而出的瞬间,金印传来的剧烈预警和他自身的战斗本能就已驱动了他的身体。
他如同离弦之箭,一招飞神技——斗转星移,从缝隙阴影中激射而出,目标并非怪虫庞大的躯体,而是它探出洞口、相对纤细的环节连接处!
杨十三郎没有武器,只能将全身气力灌注于右拳,拳锋之上,那丝微薄的金印之力再次被引动,泛起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光泽。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杨十三郎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砸在了坚韧无比的熟牛皮上,反震之力让他手臂发麻。
但效果是显着的,那怪虫吃痛,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探出的头颅猛地向后一缩,动作变形,擦着孩子的衣角掠过,腥臭的粘液溅了那孩子一身。
独眼首领此时已然赶到,他没有任何犹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用某种野兽大腿骨磨制的粗糙骨矛……
首领抓住怪虫受创迟疑的瞬间,狠辣无比地精准刺入其口器下方的柔软组织,奋力一搅!
怪虫发出更加凄厉的嘶叫,疯狂扭动身体,缩回破洞,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股浓烈的腥臭。
危机解除。
廊道内陷入一片死寂。
两个吓呆聊孩子瘫坐在地上。
独眼首领剧烈喘息着,拔出骨矛,独眼先是警惕地扫了一眼那个正在缓缓收缩的破洞,随后,目光如同实质般,猛地钉在了刚刚收拳站稳、距离他不过数步之遥的杨十三郎身上。
这一次,他眼神中的冰冷和杀意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审视、惊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孩子,又看了看杨十三郎,特别是他刚刚用来击退怪虫、此刻仍在微微颤抖的右拳。
沉默持续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终,独眼首领没有再次做出驱逐的手势。
他用骨矛指了指杨十三郎,又指了指廊道的深处,然后转身,示意两个惊魂未定的孩子跟上。
他没有话,但那意思很明显:跟我们来。
杨十三郎深吸一口气,压下因瞬间爆发和金印之力消耗带来的虚弱感,迈步跟了上去。
他知道,这堵敌意的高墙,终于被他用一次冒险的出手,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真正的接触,现在才刚刚开始。前方的黑暗深处,等待他的,将是这些深渊残民真正的聚居地,以及更多未知的谜团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