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沐南将贾咏送回私塾后,便带着仆从离开了,这一点也得到了两个仆从的证实。他与贾咏关系最好,应该没有害他的动机。
他们这餐饭是掐着点吃完了,没过多久,便到了宵禁时分,原本按照张照心计划,他们在用完暮食后,直接去朱雀大街寻个开心,晚上便直接睡在青楼了,全场消费,由他买单。
华岑与段沐南是赞成那一派的,他们都是爱玩的性子,但裴映坚决反对,别看他只是个穷酸秀才,骨子里文饶清高可一点没少,进青楼在他看来,就是有损气节之事,自然不肯。
再加上贾咏喝得大醉,开始耍酒疯,指着华张两位好友的鼻子,骂他们中了举就飘了,不思精进学问,反而整醉生梦死,有负王爷选拔人才的初衷。
原本好友之间聚餐,喝酒玩乐正高兴,非得有人上纲上线,多少有些败兴致,到最后,后续项目便不了了之,等到暮鼓敲了两遍之后,他们散了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段沐南与妻子还一起吃零宵夜,府里很多人都能作证。
华岑则酒意上头,觉得没玩尽兴,又临时约了两位朋友,一齐去了青楼眠花宿柳,直到第二光大亮才离开。
张照兴回到家后,妻子为他熬了醒酒汤,他通宵达旦地在书房里读书,为月余后的会试做准备,这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再考不中,恐怕以后都不会再考了。
裴映则回了乡绅家里自己的住所,倒头便睡。他的家都在城外镇子上,无人与他同住,但他强调自己喝多了,回房立刻就睡着了。
看来贾咏的死与他们无关了。
查了两,查到最后,有嫌疑的人都被排除了。
李闻溪一直在思考,贾咏在案发当清空私塾,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他是在等薛衔带着家长前来,还是等其他人。
起薛衔,他已经连续好几个夜里做噩梦,薛丛理现在每夜里都得抱着他睡觉,自己喜欢的先生被害,给他留下了不轻的心理阴影。
薛丛理问过他的意愿,想为他重新选一家书院或者私塾去就读。原本宁远私塾的学生,在这几时间内,已经陆陆续续转投别家了。
自王爷开科取仕后,大家读书的热情高涨了许多,先生没了,也不能耽误孩子读书。
但薛衔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最近几连书都没翻过,刚见有肉的脸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可把两人心疼坏了。
李闻溪甚至一度后悔,怎么选来选去选了这么个私塾,先生是好先生,可惜没福气横死了。
他们除了多陪着薛衔,慢慢让他淡忘外,也没别的好办法,两人千方百计地引着他多话,不让他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这一的暮食,薛丛理精心做了大餐,薛衔原本还能吃几筷子,直到水晶鱼脍摆上桌,他盯着这道菜,半不出话来。
“衔儿,来,尝尝爹的手艺。”薛丛理刀功一般,这是费了好几条鲜鱼,才拼凑出来一盘薄厚合适的。
他还记得不久前薛衔过,想吃这道菜,特意去学的。
薛衔依然没有动筷,眼泪却掉就掉下来了,他一扔筷子,带着哭腔:“先生最爱吃鱼脍了,上次在课堂上与我们描述鱼脍有多鲜美......”
薛丛理连忙将鱼脍端走,他恨自己没搞清状况,弄巧成拙。
李闻溪连忙心哄着,但她实在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可以借鉴。
用人仰马翻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薛衔足足哭了一个时辰才停下,抽抽噎噎的细数贾先生的好,那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都是我的错,贾先生原来一向都很开心的,自从我将考题给了他,他就再也没笑过。”薛衔一直很自责,认为是他害了贾先生。这话憋在他心里许久了,今终于了出来。
“贾先生是觉得试题太难,自己不会做,担心会试他考不上吗?”贾咏早就中过举了,前朝的乡试与这一次没有本质区别,就连整个流程,林泳思都是照搬照抄的。
至于王爷出的题,听他翻遍了四书五经,也是借鉴了前朝的试题,在保证难度差异不大的情况下出的。
一个已经考上的举子,怎么会觉得题目太难,这不太合理。
薛衔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贾先生看到试题时,眼神都不对了,他前一秒还笑着与入私塾的学生打着招呼,回应他们的问候,后一秒看了我递上的试题,脸就黑下来了。”
“他还连续追问了我许多次,问我这题有没有写错。我是爹爹你亲自写的,而爹爹是监考人员之一,想来不会有错。先生便心事重重地走开了。”
“也是从那开始,他便在上课时接连出错,心情越来越不好,到后来,一上课就让我们自学或者练字。”
“阿九,你在案发现场,可找到那份试题了?”
李闻溪回想当时的情况,回答道:“没有,当时的起居室里很干净,书倒是有几本,但是宣纸,尤其是写了字的,一张都没樱”
薛衔有些奇怪:“先生每日都要写十几张大字的,他的起居室我们都进去过,靠墙的桌案上摆满了他的手稿。都由下仆每日打理,叠放整齐的。”
“一十几张纸,照这速度堆放下去,他那起居室两个月恐怕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樱”这都什么怪癖,居然喜欢囤写过的纸吗?
“贾府的下仆每旬会来收拾一次,。贾先生会挑些写得好的自己留下,剩下的就由仆从带回府,做引火之用。”
出事那是二月二十七,按照下仆来的频率,七时间,足够贾先生攒一桌子了。
可李闻溪看到的现场,却连一张写着字的纸都没有,案几上倒是放着叠未曾用过的宣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凶手潜进现场,别的什么也没拿,奔着他用完的旧宣纸去了?这玩意又不值钱!
薛丛理忙着安慰薛衔,反复告诉他,贾先生遇害是有坏人作祟,不是他的错。
等薛衔哭累了睡着了,薛丛理出来,就看到李闻溪还坐在饭桌前,正在走神。